粟队喉结滚动,胸腔剧烈起伏,他深深吸进一口潮湿的空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焦灼,转向倪永信时,眼尾泛红,嗓音沙哑:“倪总,我申请……”
话音未落,倪永信已抬起手腕,他垂首时,银灰色鬓角泛着一丝冷光,拇指重重碾过眉间沟壑,仿佛要将所有疲态都揉碎、抚平。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像浸透了雨水:“去吧。”
他尾音微微发颤,又被他生生压得沉稳,“速去速回。”
粟队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立即挺直腰板,朝倪永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如钟:“是!”
余寂时微微抬眸,与程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对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眸色晦暗,情绪难辨,让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正欲蹙眉,却见倪永信缓缓掀起眼皮,他浑浊的褐瞳似蒙着雾霭,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数秒,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还有问题吗?你们目前有什么进展,找到突破口了吗?”
程迩垂下眼睫,在一片雨声中缓缓开口,嗓音寡淡冷冽:“没有问题。目前刚开始运转,柏绎正带技术部查询行凶者的通讯记录,尝试破解神秘链接。”
顿了顿,他声音愈发平稳,“我们打算从受害者的共同点入手,而这一目标性存疑,急需证实,我们现在也需要去医院一趟,向高副支了解一些情况。”
倪永信沉吟片刻,修长削瘦、布满厚茧的手轻轻挥了挥:“去吧。”
余寂时闻言猛地抬头,漆黑瞳眸中,似有零星光点跳跃,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一下重过一下,几乎要冲破喉咙。
虽然程迩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分明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读出了更多,似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他总觉得他要做的不止这些。
去医院,仅仅是为了慰问伤员,询问案情吗?
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像是千万重拳一下下砸在玻璃上,震耳欲聋,他轻抬眼皮,他看见程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极轻极浅,几不可察,令他心尖都颤悠悠的。
程迩眸光微动,朝他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余寂时这才如梦初醒,朝诸位领导微微颔首致意,随即随他一起转身离开会议室。
长廊幽深寂静,窗外暴雨不息,滔天的雨声在耳畔反复回荡着,他们快步回到办公室,程迩利落地说清情况,钟怀林和许琅立即会意起身,四人取了车钥匙便离开办公室,匆匆穿过走廊,往停车场去。
雨丝细细密密,丝丝缕缕的刺骨寒意顺着衣领、袖口,无声无息地侵入肌肤,像无数细小的冰锥游走在血脉之间,一点点蚕食体温。
余寂时指尖微僵,推开屋门的瞬间,冷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几乎要冻结呼吸,他迅速坐进副驾驶,将车门紧紧合上,将肆虐的风雨与刺骨的寒气彻底隔绝在外。
车内温度稍暖,但那股渗入骨髓的冷意仍盘踞在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第232章
雨势渐弱,却仍绵绵不绝,细密雨珠如银针般刺在车窗上,雨刮器机械地左右摇摆,将蜿蜒水幕一次次抹去,却始终擦不净那些顽固的水痕。
水渍将窗外景物模糊成灰蒙蒙的色块,像是被晕开的墨迹,寒气透过车窗缝隙渗入,余寂时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不动声色地侧目,视线掠过身旁男人凌厉的侧脸,眉骨峻峭,鼻梁高挺,在昏暗光线中投下一片薄薄阴翳,紧抿的薄唇透出一丝冷峻。
他心尖微微一颤,所有疑问都被他临时咽回腹中,化作一声叹息,从唇齿间艰涩地溢出。
暴雨笼罩下,京城萧索寂寥。笔直长街上行人寥寥,偶有车辆驶过,溅起一片冷冰冰的水花。
巡逻的警员三三两两,便衣警察的身影在街角若隐若现,而他们的警车畅通无阻,很快便抵达京城市医院。
程迩从车门侧壁取出一把黑伞,啪地撑开。雨水顺着伞骨汇聚成溪,蜿蜒流淌,在边缘渗出一道道透明水帘。
他快步绕到副驾,为余寂时挡住风雨,两人肩膀相贴,却仍有雨丝乘隙而入,在衣角染湿晕灰。
他们脚步匆匆,踩到深深浅浅的水洼,雨水飞溅,打湿裤脚,在踏上台阶后,程迩利落地收伞,伞面上的水珠簌簌滚落,在他脚边哗哗啦啦坠地。
钟怀林和许琅紧随其后,粟队带着一名年轻警员姗姗来迟,看到等在门前的众人,粟队眉头微蹙,却无暇多问,径直冲向急诊室方向。
余寂时默默跟上,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灯光惨白,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瓷砖地面上交错重叠。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反复回荡,直到病房前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