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寂时盯着屏幕,呼吸一沉,指尖轻轻划过掌心,抚开一丝汗渍,一丝异样感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顺脊骨攀爬而上,直冲头顶。
他们抓到的这个张翀也是三白眼,塌陷内勾鼻,但眼神十分钝感,挑衅时嚣张跋扈、虚张声势,是十足的“混混”感。
屏幕里的男人却眼神毫无温度,一脸阴狠狡诈、冷酷无情,分明同样的五官组合,却面相迥异,活脱脱像两个人。
余寂时的呼吸骤然凝滞,微微倾身向前,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
程迩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重重一敲,将监控画面中“张翀”的正脸画面一帧帧放大,高清镜头下,就连男人脸上的坑洼毛孔都清晰可见。
余寂时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发涩,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程迩将监控画面与张翀的档案照片并排对比。眉眼间距,鼻梁的塌陷内勾,就连脸上的痘坑瑕疵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监控中的“张翀”与档案里的张翀,就像镜中倒影与现实本体,完美重合。
余寂时长睫轻缠,思路滞涩,指尖焦灼地敲击桌面,略显不安,忽地,一个惊人念头直直窜上头顶,劈开迷雾,他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几个气音:“……双胞胎?”
程迩似乎也正好想到这一点,他话音未落,指尖便已落在键盘上,屏幕微弱的白光映在他侧脸,网页快速刷新,户籍档案中清晰显示,张翀是独生子,且父母似乎也并没有私生子。
余寂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却觉胸腔愈发窒闷,眉心都轻轻蹙起,久久难以展平。
若非血脉相连,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长相一模一样?
他凝视着屏幕上的资料,眼神渐渐冷沉。张翀能空降贩/毒/集团要职,背后必有“镜子”的运作。而那个被“镜子”力保的连环杀人案真凶,与张翀之间,也必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这三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空气骤然凝固,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电脑主机不知疲倦地运转,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轻抬手腕,指骨弯曲,重重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指尖不觉已缀上一丝冰凉。
视线从程迩的屏幕上艰难移开,他伸手握住鼠标,手腕微转,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如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进眼底,令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酸涩感从眼底蔓延,他用力眨了眨眼,硬生生将那股湿意逼退。
电子档案在眼前展开,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逡巡。张翀的人生总体来说,只有两次重要转折点。
第一次转折,是高考失利后的自暴自弃,放弃复读投身戴家良的钢材厂,一脚踏入灰色地带,算是弃明投暗非开始。
第二次转折,便是突然跳槽贩/毒/集团,空降萍水区运输链要职,在违法犯罪的路上一股脑走到黑。
余寂时不禁轻叹口气。这张翀表面上看是抓住机遇平步青云,实际上却是一步步踏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抬手,指骨抵住眉心,心下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一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少年,在人生每个关键节点都做出最错误的选择?
他将文件资料拉到最顶端,目光落在档案最上方。
资料三两句话带过了他的学习生涯,他初中成绩拔尖,光荣考入重点高中,之后成绩便保持在中上游的水平。他最后一次模拟考有五百多分,远超当地本科线,只要他当初没睡昏了头,高考总不至于考上一所最差的大专院校。
张翀父亲离世很早,肯定不会影响到他高考发挥,所以在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寂时的眸光倏然凝滞,心尖颤了颤,那一丝好奇心如同一颗根茎强劲的藤蔓,在他心底肆意滋长,紧紧缠绕住思绪,撩得他心神不宁。
那种想要探究到底的想法愈发浓烈,催动着他,一时间霸占了他整个大脑,他轻掀眼帘,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身侧之人。
程迩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偏过头来,看着他隐含期待的双眼,一时愣住。
视线交汇,余寂时望着对方光色晦暗的黑眸,却忽然垂眸,长睫化作一片薄薄阴翳拓在眼底。他唇瓣几度开合,最终抿成一条直线,欲言又止。
理智告诉他这份好奇与案情无关,可心底那股探究的冲动却愈发强烈,他难以自抑,却也深知程迩极大概率不会支持他这个想法。
见他缩回视线,程迩一怔,视线从他眉骨滑落,落在他颤抖不止的睫毛上。
片刻静默后,他忽然伸出手,宽厚大掌在他手背上空悬停片刻,稍作犹豫,最终略一偏转,稳稳落在他劲瘦的腕上,五指缓缓收拢,渐渐攥紧,力道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