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问题又抛还给他,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张翀明显一愣,不知忽然想到什么,面露讪色,忍不住轻咳两声,眼底划过一抹欲盖弥彰的笑意,这才轻声应答道:“是......我前段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所以一直在避风头,这批货很重要,我要亲自盯,就冒险这一次,也是倒霉……你们这也算人赃并获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程迩挑唇,漫不经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话音一落便骤然向前倾身。
他轻轻歪头,眼底笑意愈浓,眼神却犀利依旧,冷得彻骨,“我们之间,应该不止货的事儿要说吧。”
他话音落下,审讯室内陷入一片凝滞,空气如若凝固。
顶灯惨白的光束里,尘埃颗粒清晰,沉沉浮浮,如同一层薄薄的雾气蒙在每个人脸上,目光游移间,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碰撞,却如同隔着一层屏障,所有情绪都被模糊。
张翀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干裂的唇瓣微微颤抖,鼻翼随着急促的喘息不断翕动。他仓皇垂下眼帘,仍躲不开那两道目光,冰冷、锐利,像一把刺刀般一寸寸剖开他的头颅,仿佛能一眼窥见他一切想法。
他五指微蜷,手腕都轻微地晃动起来,金属链条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
余寂时薄唇紧抿,死死盯着他,将他的一切微动作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看见对方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像两颗躁动不堪的蠕虫,额角青筋暴起,随着心跳重重跳动,似乎有什么想法在内心撕扯、碰撞,令他久久都难以作出决定。
他究竟在挣扎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余寂时呼吸渐缓,斜瞥程迩一眼,他眉心微蹙,眉骨下压,薄薄的眼皮懒洋洋耷拉着,长睫化作一片淡淡的阴翳落在眼底,却遮不住眸底翻涌的不耐。
“我认,我当然认啊!”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时,那张翀骤然抬头,努力压抑着浑身剧烈的颤抖,话音从齿缝见艰难溢出,“别的事儿我也认,杀人嘛,杀人偿命呗,你们随意!”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余寂时看见,一滴晶莹汗珠顺着对方太阳穴滑落,在下巴上悬停,摇摇欲坠。
第210章
他似乎对此感到十分紧张。
余寂时眸光暗了暗,沉默片刻后,抬眸和程迩对视,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对方微不可察地轻微颔首。
他稳了稳呼吸,目光再次落在张翀脸上,冷静开口:“那么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4月7日当晚,你在做什么?”
张翀垂下眼皮,手指轻微蜷起,在金属桌面上划过,刮出一道细微的声响,鼻翼不断翕动。
沉默像胶水,将时间拉得黏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他干裂的嘴唇突然颤抖着张开,嗓音低沉平稳:“这天我原想去温泉酒店放松一番,但路途中发现有人跟踪。想起有一批大货即将经手,我便想甩开耳目先避避风头,于是从酒店后门偷偷离开,潜藏起来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轻到几不可闻。余寂时目光下移,对方手背青筋暴起,正在难以自控地痉/挛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软肉,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余寂时眼底掠过一抹意外,心下忽地了然,垂眸扫过案卷,犹豫片刻,又紧接着询问:“4月10日晚发生的事情,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4月10日?”张翀眯了眯眼,下一秒,一抹冷哼从鼻息间溢出,他神色愤恨,眼中迸射出阴鸷寒光,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面部肌肉僵硬扭曲,“戴家良……”
他身体骤然前倾,后槽牙咬紧,咬肌隆/起,脖颈上青筋蜿蜒鼓胀,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情绪明显难以压制,他声调拔高,口水喷洒而出,“亏得老子把他当恩人当兄弟!”
“那天我按照约定和他喝酒小聚,没想到他一门心思要把我灌醉,想从我口中套取货物交接的信息!幸亏我知道当天要喝酒,提前吃了醒酒药!”
顿了顿,他唇角一弯,忽地咧开一抹诡异的弧度,肌肉轻微地抽搐两下,“他想害我,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装醉给了他一个假消息!”
余寂时盯着他的脸缄默不语,目光从他拧紧的眉心下滑,望了望他瞳孔震颤的双眸,最终落在他不停滚动的喉结上,指尖轻敲桌面一下,继续问:“然后呢?”
张翀明显懵了一下,紧接着收敛笑意,眼尾泛起尾纹,一抹浓浓的憎恨浮现在眼中,令他嗓音都哑了几分:“然后我就坐车回家,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这戴家良,结果临近半夜,我的上线忽然给我发来消息,让我第二天到郊外的厂房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