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良言语间的气愤表明,他与这一贩/毒集团非但没有勾结,甚至存在一定利益冲突,这意味着张翀并非借他搭桥,那他跳槽这一贩/毒集团的契机又是什么?
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脑有一阵坠痛感袭来,余寂时薄唇微动,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越是深思,越是难以理解这一切。
这时,程迩懒散地往办公桌沿一靠,长腿微曲,鞋尖轻轻一勾,移动白板便悠悠滑至身前。
他小指随意地勾着一支马克笔,掌根抵在白板边缘,食指抬起又落下,在板面敲上两下,轻轻缓缓,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余寂时抬眸的瞬间,白板上那四个鲜红的大字便突兀地撞入眼底。
“双重人格”,末尾的问号被重重戳出一个点,他呼吸一滞,心头某种怪异感终于落到实处。
的确,张翀身上那种割裂感,就像是一个躯壳里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一个张扬跋扈、肆无忌惮;另一个却缜密谨慎、步步为营。
“我也觉得奇怪。”钟怀林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眉心的沟壑,眼底划过一丝犹疑,“张翀有些行为真的很矛盾,不像是同一个人能做出的事儿,但说是双重人格也太……”
“只是个比喻。”程迩唇角懒洋洋一勾,手腕轻转,给那四个字添上一对引号。
顿了顿,他单手撑住桌面,鞋底落地,站定后肩线一斜,悠悠然转过身,目光与余寂时相接,眼底浮动起晦暗难辨的光。
他拖着尾音,语气含笑,“戴家良说他背后有人指点,我原以为是他强行挽尊,现在倒觉得不无道理。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张翀某些行为与本人性格存在这样强烈的割裂感了。”
马克笔在指间转了个圈,随即被他重重拍在桌面上,他斜瞥一眼挂钟,刚一转身,梁方叙就跟着郝阳匆匆走进屋。
余寂时循声望去,看清两人表情时,心脏骤然一沉。
梁方叙与郝阳在程迩面前站定,相互交换眼神,一时都没有开口,空气陷入漫长的沉默,两人眉心紧蹙,唇线绷直,不知在犹豫什么。
夜已深,办公室灯光冷白刺目,映得出两人眼底的疲惫。
梁方叙喉结滚动,眼睫微颤,嘴唇几度开合,最终侧身面向众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颤着嗓音开口:“我们禁毒专盯张翀的那组人……之前汇报过,4月7日晚,人就跟丢了。”
话音稍顿,他余光瞥向程迩,见对方神色冷峻,眸色冷硬,语气便不自觉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缕弱弱的气音,“之后没过几天,连环杀人案爆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没人再过多关注他那条线。”
他手掌抵着桌面,五指微蜷,骨节泛起青白,声音愈低,“4月7日到今天,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张翀都处于一个失踪状态。”
刹那间,室内一片寂静。
余寂时指尖一蜷,指甲嵌入掌心,蓦地想起戴家良话里那个十分敏感的时间节点。4月10日,张翀还在悦色KTV和戴家良喝酒,并传递出假消息,可从那之后,戴家良再没见过他,连给对方发出消息都石沉大海。
消失,短暂现身,再消失……
他到底在做什么?
程迩沉默数秒,眸光暗了暗,抬手重重按在梁方叙肩上,嗓音低沉,字字清晰道:“先别急。只有张翀这条线出了问题吗?”
梁方叙阖上眼,脊背略弯,深深垂下头,从胸腔里、齿缝间艰难挤出来一个字:“是。”
顿了顿,他无奈地补充,“张翀这条线一直很好盯,他向来行事张扬,平时招摇过市,频繁出入各类娱乐场所,行踪从不遮掩,我们的人因此就难免有些松懈。”
梁方叙忽地长叹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后,才平稳下心情。
须臾,他继续开口解释:“根据专门负责这条线的警员汇报,4月7日晚八点钟,张翀便进入一家温泉酒店。该场所是他惯常出入的地方,调查发现该酒店会提供一些非法情/色/服务,张翀此前多次在此留宿。”
“他们想到这点便没多在意,只作例行监视,前半夜轮岗盯守,后半夜因对方长期未现身,便以为对方照常留宿,于是放松了警惕。”
话音一转,他睁开双眼,眼白爬满血丝,嗓音发哑,“谁知睡醒后,两人发现张翀一直都没再出来,进去探时,已经人去楼空,后续调取周边监控,才发现张翀已经人间蒸发,再后来……”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将最后几个字吞没,他声音愈发微弱,近乎喃喃,“就再没发现过他的踪迹了。”
空气在此刻凝固,窗外夜风乍起,夜雾弥漫,晕开了一盏盏昏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