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悠悠喟叹道:“内勤这活儿也不轻松啊……接下来怎么安排?”
余寂时正慢条斯理地拧着矿泉水瓶盖,闻言下意识掀起眼皮,目光转向程迩。
那人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修长手指稳稳当当地托着机身,轻垂眼睫,嗓音裹着一丝倦意:“柏绎那条线进展还算顺利,但下一步破解方案还在研讨,监控复原工作那条线法海哥说已经在收尾了。不急,再等等,咱们先休息下。”
话音落下,众人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呼吸声沉沉,但终于透出几分明显的鲜活气儿。
然而很快,门便被重重敲响,下一刻,郝阳就匆匆推门而入。
他眼角眉梢都弥漫着难以自抑的喜色,与程迩视线交汇,微微颔首,而后直直地走向长桌前端,宽厚的大掌撑住木质桌面,弯下脊背俯身,将U盘拍在桌面,向前一推。
“啪嗒——”
U盘金属外壳与实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在空气中骤然间炸开,打破了一时的安宁。
“监控复原好了?”程迩眼皮轻掀,声线平稳,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不等他回答,便拿起桌上U盘,插/入/电脑主机接口。
“对!”郝阳重重点头,可脸上喜色却渐渐凝固。他双眼眯成一条缝,眉心沟壑堆叠,愈发深邃,语气低哑,“技术组熬了整个通宵,加班加点把这监控视频处理好了,但……”
见所有人都齐齐看来,话音在郝阳舌尖打了个转,喉结滚动间,一抹困惑在眼底蔓延,他乌黑眼袋上都陷下一道明显的褶,“这个结果,我实在是看不明白。”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的空气骤然冻结。
特案组几人交换着眼神,面色俱凛,没有多作犹豫,便压下心中困惑,聚到程迩身后,看向他电脑上的内容。
余寂时也随之无声起身,在他右侧站定,微弓着腰,面颊凑近显示屏。
视频仅仅复原了时间线,画质依旧模糊,如同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霾,细小的像素颗粒不断闪烁,整个画面都被糊成黑黢黢一团。
而左上角,猩红的一点不停跳跃,凶人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红点后面惨白的数字定格在19:35:15。
视频被剪去中间无用的部分,加速处理,一下便跳到20:16:20。此时,凶手推门离开,鸭舌帽檐压得极低,挑衅般缓步向前走,有液体从他右臂衣袖一角儿滴落在地,他都没俯下身处理,似乎压根就不怕对门人发现地上的血迹。
视频结束,屏幕全然黑了下去,余寂时心脏一沉,喉结似被大掌掐住,令他呼吸凝滞,近乎窒息,指尖无意识掐紧桌沿。
剪辑后的监控录像显示凶手20:35入室,20:46离开,仅仅在室内停留了11分钟,而真相却是,他早在19:35就破门而入,逗留了整整41分钟,在20:16才离开。
凶手为何要将作案时间线整体后移,又为何要刻意缩短停留时长?那多出来的三十分钟里,他究竟在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行径?
无数疑问在心中浮现,余寂时缓缓直起腰身,手自然垂落在腿侧,手指仍在轻微颤抖着,脑海中将案件脉络从头到尾梳理数遍,却仍寻不到半分头绪。
这一切都太异常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把时间线整体后移是为了伪造什么不在场证明吗?在室内逗留整整41分钟,又是在室内做什么?”身旁传来钟怀林低声的呢喃,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每一个音都是飘忽的,如同悬在空中的尘埃。
这也这正是余寂时想问的。
他站在程迩身侧,下意识垂下眼皮,紧紧望向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浓浓的期许。
程迩此时正操控鼠标,重新播放起监控视频,屏幕散发的暗光跌落眼中,衬得他眸色愈发晦暗难辨。
桌上,他修长的指小幅度轻抬,一下下敲叩桌面,频率由缓到急,透出几分罕见的焦躁,薄薄的唇始终紧抿,缄默不语,不动如山。
漫长的沉默中,空气都仿佛被抽空,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电脑的嗡鸣声占据了整个听觉,在封闭的空间内一寸寸蔓延开来,震耳欲聋。
这时,郝阳深吸一口气,嘴唇蠕动,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凝滞:“这太怪了,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一丁点儿思路都没有。”
程迩下颌紧绷,他话音一落便骤然抬头,干脆利落开口道:“梁方叙呢,快请他过来一趟。”
“啊?”这突兀的话令郝阳微微一怔,不过脑子便开口回答,“梁儿今天晚上有任务,四点钟左右就带队出去了。”
闻言,程迩心下警铃大作,立即蹙眉追问:“什么任务?”
“你是怀疑……”郝阳瞳孔骤缩,话音戛然而止,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声线不自觉地压低,“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梁儿就随口提了一嘴,好像是要截一批货……禁毒那边今天是邹副支坐镇,我这就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