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迩倚靠在桌边,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隐匿在一片阴翳中,眸光晦暗不定,令人看不透想法。
半晌,钟怀林胸脯起伏,缓慢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显得有几分惆怅:“五年前陈庆蓉垃圾场碎尸案件交由咱们特案组侦查时,咱也顺着这条思路进行了深入调查,甚至联想到了十年前嵘山市历时两年的打击人口贩卖专项行动,似乎也询问了当时专项行动的负责人。”
似乎是相隔过于久远,钟怀林冥思半晌,神色复杂地看向程迩,眼神透露出几分迷茫,“但我没什么印象了。”
“这方面是我负责交涉的。”程迩慢悠悠开口接过话,“专项行动中,在各区县分局协助下,专案组零零散散抓了不少人口拐卖的犯罪团伙,也注意到失踪者这一共性特点,虽然在他们的推测里也存在这样一个专门拐卖年轻女性的大型犯罪团伙,但一直没有摸到实质性的线索或是证据,就没有专门立案调查。”
这往往是最令人无奈的。即便真的存在这样的大型犯罪团伙,但对方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警方也就无法追根溯源。
但警方对人口拐卖的打击也从未停止,近些年嵘山市这一人口失踪重灾区的失踪案件骤减,今年更是达到了一个最低值。
稍微停顿一下,程迩神色平静地补充:“但看近些年嵘山市的失踪人口登记,男女老幼整体比例趋近于正常,就算当年真的存在一个大型人口贩卖团伙,现在大概率已经金盆洗手了。”
柏绎垂头丧气,一双圆眼湿漉漉的,像只淋了雨的小狗,语气透着几分失落,“至今还有将近三百人不知所踪,我们却连这个犯罪团伙的影子都没摸到过……”
程迩沉默不语,低下头重新翻看手里的卷宗材料。
一时间也没人再接这话。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矿泉水塑料瓶被许琅的大掌捏得嘎吱作响,在空气中划过,形成一个抛物线,最终直直落在垃圾桶里。
“砰——”
一声突兀的巨响吸引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余寂时愕然望向挺拔如松、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目光没有聚焦,也未曾偏移,留下一句冷淡的“出去透口气”,便离开了临时办公室。
余寂时望向程迩,见他头都没抬,薄唇微动,半晌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钟怀林犹豫片刻,也站起身离开,大概率是去安慰许琅。
直到坐在正对面的温箴言也端起保温杯离开,办公室一下就少了一半人,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心有余而力不足,余寂时的心情也瞬间跌落谷底,微微向后仰躺,修长的脖颈贴到椅背上,寻求到一个有力的支点,才能稍微安下心来。
约莫十分钟,三人就陆陆续续回屋。温箴言只是去接水,而许琅也很快调整好情绪,和钟怀林搭着肩回来。
又开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会,程迩瞧了眼钟表,见时候不早了,便松口气道:“今儿个就到这里,回酒店休息吧。”
特案组一行人昨晚才抵达嵘山市,今天第一天不说是收获颇丰,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既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熬夜加班反倒是会降低效率。
抵达酒店后,特案组几人都是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一觉醒来不到六点,霞光初照,小县城也从沉睡中苏醒。长街窄窄,溺在灿灿金光中,破旧而不凌乱,喧嚣而不显嘈杂。
抵达市局时将将六点钟,边吃早饭边开了个晨会,程迩简单布置了上午的任务。
约莫七点钟,章队带着小关匆匆进了屋。
一向神色淡漠的章队此时难掩焦虑与疲惫,眉头紧蹙,小关也是在一旁愁眉苦脸。见两人这模样,柏绎睁大眼脱口而出:“出什么事儿了?”
小关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前,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捂住脸,呼吸稍显沉重,大抵是熬了一夜,下巴上胡渣隐隐冒出头,刺得掌心痒痒的。
章队沉默着拍了拍小关的肩膀,宽大的手掌在他肩膀上滞留,见其余人都满眼急切看过来,垂了垂眼皮,开口解释:“昨天我们调取了枪击案相关的卷宗材料,里面记录了当年这方面专业人士对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弹头、弹壳的相关研究与判断,包括残余火药成分、枪膛痕迹、抛壳痕迹等,还记录了受害人头颅上枪伤的相关细节。”
“在枪支弹药研究的专业人士指导下,局里对从彭穗丰家搜查出的这把枪支进行了研究,又加上技术部重新复原的监控视频,基本可以断定当年那场枪击案的犯罪嫌疑人是使用这个型号的枪支进行了作案。”
没想到研讨结果这么早便出来了,章队的表达有条不紊、逻辑清晰,余寂时不由得感叹市局同僚们的高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