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寂时接过程迩递过来的纸质资料,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这个人的状况。
古玩行业是有大赚一笔的机会的,彭穗丰从二十岁出头就入了行,干了这么多年,如今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实现了财富自由。
余寂时微微蹙眉,忽然觉得疑惑,左思右想都没能想通,于是抬眸看向程迩,准备询问他的想法。
倒是在同事们讨论时,柏绎率先问出了口:“五年前的碎尸案大概率和彭穗丰关联不大,案发时他人远在茂宁,相隔百来公里。不过他也不像是对此毫不知情……等等!这根本没道理呀,彭穗丰到底知不知道这把骨笛的来头,他怎么敢轻易把它投入市场?”
如果将这把骨笛掩埋在厚重的泥土中,或烈火焚烧、用化学物质浸泡销毁,恐怕五年前碎尸案受害人不翼而飞的腿骨永远都不会重现于世,悬案也不会重查,凶手也许这辈子都能安逸地、逍遥地生活下去。
程迩若有所思地“嗯”了声,手肘撑着桌面,下颌抵着掌心,指尖轻敲侧脸,余光朝余寂时那儿投去。
余寂时读出他眼神中的话,轻微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了顿,最终开口:“彭穗丰的反应不像是毫不知情,倒像是……”
见余寂时犹豫着找不出词汇形容,程迩挑了挑唇角,懒洋洋接过话:“倒像是一个知情的、自愿接过烫手山芋的中间商,又不知因何缘故,非要把这把骨笛转手出去。”
“没错。”余寂时立即点头表示认同。
目前他们和彭穗丰接触不多,从他的状态、语言和过往履历中拼凑出这个人的性格,在就这件事进行推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答。
程迩将桌面上零散的纸张叠好戳齐,冷静地开口:“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和他碰一碰再下定论。”
余寂时和他对上目光,懂了他的意思,刚准备跟他一同起身,就听见长桌另一侧小关的声音:“师父,您刚去哪儿了?我半天都找不到你!”
“甘队来了,我去接待了一下。”章队面色如旧,深褐色的眼眸平静如古潭,似乎已经听闻了特案组这边的进度,看向程迩,几近肯定地询问,“去审讯?”
“是。”程迩也言简意赅回应。
章队点头,算是知晓了。
场面安静了片刻,被柏绎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甘老来了?甘老在哪儿呢?甘老不是回乡养老去了吗!”
“甘队昨天就得了消息,立即赶来了,现在在我办公室喝茶。”章队神色稍有缓和,唇角微微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方才还提起你了,你们得空可以去和他叙叙。”
柏绎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双手扶着桌面,微微向前探身:“当然得空!我们可好久都没见着甘老了,我真的想死他了!”
听到这个消息,程迩显得极其淡然,轻轻扯了扯唇角,无情点破:“你想的是他老人家做的红烧肉吧。”
柏绎圆眼微瞪,脸颊涨得红润,颇有几分语无伦次地争辩:“程队你!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这么肤浅!”
气氛一改之前的严肃,忽然变得松弛而愉快。余寂时莫名被感染,唇角也漫开淡淡的笑。
他对甘正国的印象仅仅是早些年他组织侦破了几起大案子,是位极有能力的老刑警,但见特案组的同事们听到他赶来的消息如此激动,便能猜到大家都十分喜爱、也十分尊敬这位老前辈。
“你们去和他老人家叙旧吧。”程迩微叹口气,瞥了余寂时一眼,“咱俩先干正事去。”
余寂时回过神来,见他神色冷淡、兴致不高,话音未落便走出办公室,愣了片刻,忙起身追上去。
穿过无人的廊道,一路上的会议室门牌都显示“会议中”,局里的同僚们似乎都很忙碌。
推开审讯室的门,和值班的民警进行了简单交接,余寂时就把目光投向彭穗丰。
审讯室的灯光明白而刺眼,聚焦于中央的审讯椅上的男人头顶,衬得他光秃秃的头鹅卵石般光滑,两鬓的头发塌塌软软,掺了一半白。
彭穗丰身穿一身鲜艳的花衬衫,一双手工定制的皮鞋被擦拭得干净锃亮,虚胖的身材显然是中年发福,脸颊的肉都松弛地向下坠。
他原本闭着眼,听到明显的开门声后,才虚眯着眼看向对面的人,嘴唇抿成弧线,两角向下弯,毫不遮掩神色里的不悦。
在审讯室里坐定,见程迩朝自己看来,余寂时便颔首无声应下,紧接着正色看向彭穗丰,开口道:“彭穗丰,基本信息我就不重复询问了,我们直入正题。今年3月11日,大概一个月前,你在西风道古玩市场摆摊,将这把骨笛以一千六百元出售,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