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展荣的妻子精神状态不稳定,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就光看那憔悴的脸色,发白的鬓发,都能看出丧子之于她是多大的痛苦和打击。
特案组没人知道,孙展荣的妻子会对警察这样应激,孙清元也并不知道,这对夫妻时隔这样久都没能从丧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而作为孙展荣夫妻的亲生女儿,她们怎会不知自己父母的状况?
她们大可以和警方说清楚母亲的精神状态,阻止他们刺激到母亲,可偏偏什么都没管,放任他们和母亲见面。
可是……孙盼儿和孙念儿姐妹俩,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
余寂时思考着,一个接一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无论怎么想,逻辑都不通顺。孙盼儿和孙念儿根本就没道理故意让警方看到自己母亲发疯。
唯一的解释,就是事情发展到这里,她们不得不顺势而为,走一步看一步。
警方要例行询问,她们明知母亲遇到警察会应激,放在她们面前的选择只有阻拦与放任。他们在二者中选择了后者。
如果阻拦,警方大概率也不会因此止步,毕竟孙展荣夫妻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届时他们深入调查,免不得牵扯出孙永福溺水而死这件事,这个发展显然是不可控的。
至于放任,她们完全不怕警方询问父母尸坑的事儿,也完全不怕母亲在警方面前发疯。杀人埋尸这种事,没做就是没做,坦坦荡荡。
至于孙永福的死和这个案子根本就没有关系,她们也在赌他们特案组不会节外生枝管这桩闲事,在排除掉孙展荣夫妇的嫌疑之后,就不会再深入调查。
也就是说,孙盼儿和孙念儿姐妹其实是怕警方调查这个案子让孙永福溺水而死的事被翻案?
也就是说,孙永福溺水而死确有蹊跷?
这个思路勉强能解释清楚姐妹俩的动机,余寂时薄唇轻启,刚要开口,就遥遥望见从不远处,稻田深处,两个纤瘦的身影若隐若现,离他们这儿越来越近。
他立即闭上嘴,没有出声。
孙盼儿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箩筐,竹筐里密密麻麻几大捆稻苗,都是这些天下雨被雨水砸坏。
而孙念儿则是怀里抱着两捆,姐妹俩小心翼翼地迈过稻田苗,有说有笑的,脸上满是纯粹质朴的笑容,露出一模一样洁白的牙齿,还有脸颊一模一样的酒窝。
与特案组相碰,被程迩冷淡凝视着,孙念儿的笑容明显一僵,紧接着就被姐姐揽住,揉了揉肩膀,表情这才舒缓一些。
孙盼儿脸上笑容未变,睁着一双孩童般干净明亮的眼眸,笑起来眼尾弯弯,宛若月牙,极有礼貌地朝他们打招呼:“元叔好,警官们好,你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嘛?”
刚刚特案组三人刚刚提出对姐妹俩的怀疑,孙清元此时见到两人,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唇角强行扯出一抹弧度,眼尾的皱纹逐渐深邃,皱起眉,脸上的愁苦感愈浓,轻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你们干完活了?这是……”
“这是雨水砸断的稻苗,我们打算捡回家煮汤吃呢。”孙盼儿说着,转头从框里拿出两根稻苗,翠绿色的纤细一根,叶片细长,经雨水浸泡有点蔫蔫的。
说着,她还特意将这稻苗递给离她最近的钟怀林,脸颊红彤彤的,“这个生吃也很香的!”
看着孙盼儿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程迩皮笑肉不笑,语气如常,语调确被刻意拖慢:“我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当然还要感谢二位。”
看到孙清元这副表情,孙盼儿一下就听出了程迩的阴阳怪气,下意识愣住,复又望向程迩,嘴唇张了张,随即僵硬笑道:“警官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气氛一时间特别尴尬,孙念儿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孙盼儿见状,无奈地捏了捏妹妹的脸颊,方才手上还沾染了些泥土,弄到孙念儿脸上,脏兮兮的一块,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对着程迩道:“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行。我们也顺路过去一趟。”程迩懒懒耸了耸肩,眉梢轻挑一下,唇角隐约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孙永福的死确实有蹊跷,我们还是有些事儿要问问你们父母。”
他话音一落,孙念儿脸色骤变,满眼惊愕,原本红润的面庞一瞬间失了血色,苍白如纸,怀里的一捆麦苗也啪嗒掉在地面上,散落在地面上。
大家都闻声望过去,孙念儿吓得连忙低头,脸颊发烧,蹲下身去捡,动作慢吞吞的,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孙盼儿磨了磨后槽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孙念儿一眼,恶狠狠的表情转瞬即逝,见余寂时往过来,又露出笑意:“警官们先跟我来吧,念儿笨手笨脚的,过会儿会自己跟上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