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已沉,乌云再度围拢,浓郁墨色铺展开来,有回巢的孤鸟振翅翱翔,划过天窗方寸的天空。
等两人走后,梁方叙在原地站定,默默看了程迩一眼,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程迩抬眸和梁方叙对视一眼,到底是多年旧友,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转过身温声叮嘱余寂时:“你先回办公室吃晚饭,我过会儿就回来。”
余寂时点头,刚要转身,就被对方轻轻攥住手腕。
程迩眼底忽然翻涌出一抹笑意,这笑容犹如冰雪初融,柔和而平静,漆黑的眼眸在灰暗的光线下都格外明亮,真挚得令人无法拒绝。
“不要误会,我们需要简单交流一下案情,几分钟的事儿,我很快就回去。”他轻轻开口,不紧不慢,嗓音疏懒而温柔。
余寂时疑惑。这一点他当然知道了,怎么会误会?
所以拉住他,就只是为了解释这个么?
被他灼灼目光紧紧凝视着,余寂时呼吸一凝,眼睫微微颤抖,轻垂眼帘,若有若无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眼见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暧昧,梁方叙单手扶着腰,神色莫名,伸出手臂在程迩眼前晃了晃,吐槽道:“喂喂喂,你们俩别深情对视了……”
梁方叙无意一句话似乎点破了什么,余寂时耳尖漫上一抹红晕,薄唇微动,强压下心底无端的悸动,将手腕抽出来,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目送余寂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走廊上一片空荡荡。
程迩外套被慵懒地搭在肩上,双手轻插在兜里,肩膀宽阔,背挺的很直,斜睨了梁方叙一样,嗓音寡淡:“什么事儿,说。”
“抽根烟就说完了。”梁方叙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夹在修长骨感的手指间,朝着他轻轻晃了晃。
程迩轻扯唇角,懒得说他。
走到楼下,梁方叙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烟,一点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一缕缕白烟袅袅升空。
他再度开口时,嗓音已经被烟雾熏得有些沙哑,语气透着股哀怨:“今年一直都特别忙,我很久没抽烟了。”
揉杂进晚风中的一丝香烟味令程迩下意识微微蹙起眉,和他拉开些距离,轻倚靠着身后的玻璃墙,双臂交叠,一条修长的微微曲起。
梁方叙刚要转头看一眼程迩,就发现他已经和他拉开了至少五米的距离,一时间又气又无语:“你有病吧,离我这么远干嘛?”
程迩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可不想沾一身烟味。”
梁方叙:“……”
这才想起来程迩不喜欢闻烟味,梁方叙静默几秒,还是掐了烟,指尖微曲,轻弹烟灰,刚烧了短短一截的烟杆就被他随手丢进一侧的垃圾桶。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抱臂走到身边,同样靠在玻璃墙上,狠狠瞪他一眼,冷笑:“满意了吧,不抽了。”
程迩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随口说道:“行,说正事吧。”
“……”梁方叙暼了程迩一眼,见他已经阖上眼,愈发无语,却也没再废话,扯了扯唇角,道,“你还记得邵文峰吧?”
程迩点头:“记得。”
梁方叙眼底划过一抹冷笑,紧接着说:“107大/麻种植案中被革职送进去的李昶,人已经坐五年牢了,现在查出来,他只是个替邵文峰收拾烂摊子的替罪羊。”
顿了顿,他神色愈发冷峻,“这个邵文峰在这个犯罪集团里的级别不低,他和平级领导人起过争执,想借我们的手和他鱼死网破,列出了一份二十三人的黑名单。”
第98章
程迩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长袖自手腕处向下滑落,露出细瘦纤长的手臂,嗓音慵懒,三分疑问七分肯定:“孙润南就在名单中?”
梁方叙点头,清晰地吐字:“是。有些名字和我们正在调查的名单对应上了,而此外名单上大部分的名字,都在我们认知范围之外。这张黑名单,抵得上我们一年的成果。”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程迩闻言轻嗤一声,凤眸眼尾低垂,神色倦倦,懒懒暼了他一眼,似是在嘲讽他,这样的小事也值得避着所有人单独拎出来讲。
梁方叙当然明白程迩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见状扯了扯唇角,抬起手臂想要搭上他的肩膀,就被他轻轻一晃躲避过去,终于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我说程迩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们这案子第二次寻求你们的协助了,本以为你只是避着到南陵来,结果你拒了转头就来了洪波市?”
程迩轻笑一声,眸光微闪,似有一阵晚风吹过,撩起了他额前的黑发,他目光深远,望向远处的高楼,望向万千灯火,嗓音平淡:“道理你都懂,于公于私我都不会选择接手你们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