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混乱的思绪,被温箴言这番话一点拨,瞬间便清晰落到实处,余寂时将笔记本往前翻,一直翻到一页“胡云焕人体拼图案”。
而与此同时,温箴言也开口解释:“胡云焕人体拼图案,是九年前轰动一时的大案,胡云焕杀害了六名女性,分别取左右臂、左右腿,躯干以及头颅,并将头颅投入了水井中,其余尸块分别抛尸郊外不同位置,其中一具尸体埋藏在地下、一具尸体抛入河流,顺上游而下,都与胡云焕案重合。”
余寂时翻看着纸页上记录的案件细节,一时间愈发佩服温箴言。
这个胡云焕是个怪诞艺术家,致力于创造荒诞怪异的艺术品,曾经在国内也是风格独具、颇具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但这人事实上心理扭曲变态,为了他神圣的“艺术品”,不惜杀人取骨,并将其拼凑为一具人体骨骼图。
当时胡云焕被捕,那具人体拼图便摆放在家中,听闻不日后还要对外展出。
很难想象,这个“旷世神作”要是真的对外展出,会掀起多大的乱子。
这个案件相当经典,被一度收录在官方的大案纪录片里,因此当温箴言提到这个案件时,大家都有一瞬间的震惊,紧接着就是恍然。
柏绎张大了嘴,一时间还缓不过神来,停顿几秒后,才开口疑问道:“温老这么熟悉这案子,当初是不是有参与案件侦查?”
“是,当初是我师父带领的法医小组参与了这个案件的侦查,所以我最开始就有点神经敏感。”温箴言目光沉静,嗓音寡淡,没有半分迟疑,“直到三次抛尸地点的重合,我才能确定下来,如今这起案件是当年案件的复刻,凶手是模仿犯。”
被列为经典重案的九年前的案件,温箴言都有参与,当年他不过三十出头,余寂时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佩。
“你这样说,我也有印象。”程迩嗓音很轻,轻敛眼睫,灯光折射下来,在眼底拓下一抹阴翳,紧接着眸底闪过一抹暗芒,“也就是说,这个案件还有第六个受害人。”
温箴言薄唇一掀,语气冷静:“是,如果真的是一比一复刻,第六名受害人的尸体,应该冷冻过后藏在凶手家中地窖内。”
程迩在白板上行云流水写下漂亮的连笔字,将多余的信息擦掉,背对着大家,嗓音依旧懒洋洋的:“既然这个案子的凶手抛尸地点和方式与胡云焕当初已经两次重合,那我们就大胆猜测,这个模仿犯就是一比一完全复刻当年的案件,那么另外三个抛尸地点分别是?”
余寂时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尖落在纸面的字迹上,下一瞬,温箴言薄唇轻启,吐出和纸上圈画着的一模一样的字:“一具尸体悬吊在树上,一具藏在林间,还有一具埋进石洞里。”
下一瞬,办公室的房门就被急促敲开,原本应该去宿舍休息的成齐,顶着乌黑的眼圈,额头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脸庞滑落,开口说道:“又有人来报案了!远郊孤城山的巡林人,在林间发现了两具尸体!”
已是正午时分,湿润的雨方歇,此时天高云淡,乌云尽散,热烈的阳光洒落,被湿润的雨冲刷过的叶片愈发青翠鲜亮,树影逐渐缩短,攒于脚下。
远郊的气候更加险要,暴雨过后,林间树木枝叶断折,遗骸横亘在蜿蜒的盘山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混合的、清新的略带湿润的气息。
低矮山峦连绵,云雾缭绕在山巅。
钟怀林小心翼翼地驱车绕过这些障碍,车轮碾过断裂的枝叶,摩擦发出“擦擦”“嘎吱”的声响,车内都有些颠簸。
抵达孤城山附近,两队人穿上鞋套,踏过泥泞的山路,一路往山脚下走。
山间河流因暴雨而涨势汹涌,水流愈发湍急,余寂时跟在队伍里,顺地势向下,远远就瞧见一处石堆边围着警戒线,一辆歪歪斜斜警车停在旁边,民警正在和护林员交谈。
“程队?”民警看着走近的两队人,看着领头的程迩,略带几分疑问,显然是没料到特案组的队长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是。”程迩嗓音慵懒,一只手插在兜,看上去松弛又散漫。
温箴言带着伏葭向前走两步,看到了躺在林间坑洼处的一具无头尸体。
磅礴大雨落在山间,在尸坑中堆积了不浅的水洼,微微没过尸体,那些被冻伤的痕迹在雨水的浸泡下愈发显眼,僵绿、溃烂,与周围的水洼融为一体,触目惊心。
尸体瘦削而扭曲,雨水混合着泥泞,为她身体穿上一层泥衣,一阵湿润冷风吹过,林间草木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是哀悼的低语。
然而在这片荒凉的山林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所有人或是站直,或是俯身蹲下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