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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裳翠盖(95)

作者:谢心甘 阅读记录

她没有回应,半弯腰开了火,继续炒饭。

灯晃个不停,好像这厨房是一艘在海上遇到风浪的船。莫先生温柔伸臂抱住她的腰,求和地呢喃着:“衣衣…”

她紧紧皱眉又松开,偏过身子仰面向他笑,笑得眼睛眯起来,眯得闭上了,微微噘起嘴。

他亦展颜舒心一笑,俯身慢慢凑上前吻她。

莫先生身上好闻清冽的味道笼罩了她,就在双唇要贴碰的刹那,衣衣抬起手来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低低呻吟着。衣衣也后悔下手重了些,手掌火烧火燎地麻麻发疼发颤,而他俊朗的脸上登时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衣衣仍然冷笑道:“明白我的感受了,莫先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莫先生听了,缓缓转过头来看衣衣,眼睛微红,像是一只无家可归地淋着雨的懵懂小狗,他仍是小心揽衣衣到怀里——手臂是慢慢收拢的,似乎她有一点抗拒则会立即松开。

抱得紧了,他红红的那面脸颊贴在她额上,低声而认真地:“衣衣,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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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回 美人送玉奶酥白显王爷摔画樱桃红绽

夜深人静时,衣衣总喜欢近前看姐姐姐夫的肖像。是姐夫的一位朋友画的,画得很好,比照相更栩栩如生。姐夫清冷温谦,姐姐妩媚大方,他们在山石间的一株盛梅下并肩而立,微笑注视着堂前。

那微笑是一种无条件的赞成、接纳和看破——衣衣不许莫先生再来也好;杜南荣和柳夏至一前一后地来祭拜,一个这样说,一个那样说也好;衣衣崩溃大哭:“你好糊涂,半点不记挂我,就这样为男人死了!”也好,他们永远安静微笑着。

金记者回医院照顾母亲,小十三去睡了,莫先生并没有吃到宵夜却在厨房洗碗,衣衣看罢画像,绕着正厅一圈一圈地走。这座大厅也是她爱情的遗物。虽然在走,她眼睛一直望着正中央放火盆的地方,姐夫生日那天放的是棋桌。那天她坦然自信地在所有人面前携起莫先生的手。她一边走,一边体会当时围绕四周的人,看到她和莫先生是怎样的角度——忽地,挨了一闷棍似地想起来,他说过,就是那天决定分手的。

莫先生关上厨房的门,向大厅慢慢行进。大风把整座院子吹得透彻,厅中无数帷幔逃逸般、羽化而登仙般地,先鼓后舞。

他在庭中,远见皎皎清月下,衣衣娇弱瘦怯而深立火烛密密的广厦。以前总担忧她不懂照顾自己,担忧她受不了挚爱辞世的打击,现在才知道小瞧了衣衣。她心里无论怎样痛苦,还是将姐姐姐夫的身后事理得井井有条,体面又诗意,且凡俗皆顾。

莫先生跨入门槛,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左到右,依次关好门扇。烟白纱幔不再飘动,失去生命一般沉寂了下来。

衣衣坐在上首太师椅上,静静看着他关门的背影。适才金记者十分好奇莫先生是谁,还说他年轻英俊,怎么有鹤老松高的气质。衣衣却看不出来,只觉他是倦累的。

“翡帕奇送的菜不合胃口,前几日换了大中华和泸月园看你吃得倒好,这几日如何又自己开火了?”关好门窗,莫先生讨好地坐到下首太师椅上。

衣衣不理他,把头低了,手掌慢慢拂掸着氅衣的襟前。

“连日来我也没有安稳睡过,太太今夜把这杨妃榻让给我如何?”莫先生笑向她道。

衣衣知道他想引逗得说话,还是不理,从一旁茶案上拿起金记者送的药膏来细看。

他有些讪讪的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却用说秘密的语气:“衣衣?刚刚在厨房,还以为你原谅我了——明天我就出发去修路,你该是知道的?”

衣衣冷笑了一下,仍是看手里的药膏。

他白净而骨骼分明的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握得有些发红。过了好一会儿,衣衣终于放下药膏了,竟跪在蒲团上烧起纸钱来,背对着他,还是不理会。

莫先生委屈难过得眼眸垂下来,像要睡着了,突然起身站到衣衣身后,见她依然毫无反应,自去榻上躺了。

衣衣仰面见姐姐姐夫对她笑。怎么会这样了,那天亭子里他们四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又见画旁一副挽联——“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是莫先生亲笔写给姐夫的。

衣衣回身见他仰躺着,什么也没搭盖,便将太师椅上的一副毯子,抓了来,窝成一团,甩扔给他。

他被毯子砸中腹部,瞬而睁开眼睛,望见衣衣还在蒲团上跪着。

莫先生把毯子放到一边,坐起来对她的背影笑道:“衣衣,你尽管打我骂我、罚我,只要消气,只要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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