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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裳翠盖(68)

作者:谢心甘 阅读记录

一时烟火毕了,谢秋词云潇湘相携重新入座,见衣衣糖果化了般,饧在莫先生怀里,不由得相视而笑。云姐笑向衣衣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厢房睡罢?”

衣衣摇脑袋:“咱们不散才好……哦对了,姐夫的寿礼我还未曾奉上呢。”说罢她本欲往怀中拿什么,却只往那戏服上摸索了会儿,困惑地:“啊?不见了?”

莫先生哑然失笑,伸手从衣衣的氅衣中拿出一个锦袋,双手捧了交由谢秋词。

云潇湘奇异道:“什么这样好闻?”凑过去就着谢秋词的手瞧,是两串白奇楠手钏,一叠折好的洒金纸。

云潇湘细玩手钏,谢秋词展开纸一看“哎呀”一声笑道:“这可是失传了的《万年春》戏本?”

衣衣从莫先生怀里强撑了起来:“是呀!我和金记者去一个笠翁收藏家那里弄来的,和金记者两个好说歹说,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让我们抄录了一份。”说毕衣衣强站了起来,向云谢拜道:“姐姐姐夫万年长春。”

云谢立即一人一臂地搀扶,笑道:“不必多礼。”

云潇湘搂抱着衣衣,又向已起身的莫先生道:“汝桢,这手钏太珍贵了,万颗沉香树也未必有颗是奇楠,便有奇楠,又更难得是白奇楠。”

云潇湘这样说本是推辞先引,衣衣却凭空吸了吸鼻子道:“姐姐姐夫你们千万带在身上,我去了香港,闻着这香味便找到你们啦。”

三人大笑,只衣衣挠头:“嗯?笑什么呀?”

月影移墙,四人作两两分散。

待回厢房内,衣衣已醉的不省人事,莫先生温柔帮她解衣、漱洗、擦身后,却听她喃喃唤他作“哥哥”。

莫先生立即放下手中的白净棉布,坐到衣衣身边,细看她面颊绯红,胸口起伏不定:“衣衣,你说什么?”

红烛高照,海棠影里,衣衣躺着,眯着眼睛狡黠地笑,“我不要做你的太太!”

“胡说八道。”

“我要做你的贵妃呀,男人不爱太太,爱小老婆的呀。”

第25回 软语柔情醉里卿卿夏咏秋词别时依依(上)

夜已阑珊将尽,东方欲晓。谢秋词手持一柄烛台,红烛照映着一盆盆、一树树,一枝枝繁坠坠的花。它们才是那场盛大宴席上最落寞的宾客,出席在那里,摆在那里,把生命最鲜活绚烂的一刻展现在那里,却未必有人细看过一眼。

盛筵笙歌散去,露浓霜重,衣衣见他独自在这古朴的抱厦厅内,移灯缓步赏残花。也有几朵花枝不舍,少女在离别时又抓住情郎的衣角那般,勾住他的月白衣袖。他只是持烛在那里,孤冷冷的,毫无唱念做打,便无端端让人想起许多故事。

衣衣曾以为,一定是谢老板性子和她很像,且是个男儿身,才被云姐看重爱慕,今日才知,是惜花人合当独占花魁。

谢秋词忽而见衣衣站在门边,远远向她微笑:“妹妹怎起的这样早,汝桢呢?”

“他还睡着呢。我今朝还上班,房里没有钟表,出来一看,只见这里有灯影。”衣衣笑道:“姐夫怎么也这样早?”

“自小起得早,是习惯,这时候徒弟们也快要练功了。”谢秋词侧脸看飞檐外天光几许,向衣衣道:“约莫五点光景,上班还早罢?”

“那我去找云姐闹会儿,可以吗?”

“过道那边还很黑,又没有灯烛,我送妹妹去如何?”他月白云纹的宽袍广袖,随臂向前而展:“请。”

衣衣跟在他的身后,步入过道,百格木窗外有悠扬笛声合着人唱,如见月下桂花。于此幽暗清寂中,她越发不明白为什么姐夫是“下九流”,相较那些敛财卖国之辈,分明他才是琼楼最上层,枕风眠月者。

“姐夫,这段真好听,叫什么名字,文词是什么内容?”

谢秋词向衣衣偏过身,微笑道:“这也是一出失传了的《广寒宫》,最近才补续。”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深邃忧愁了些:“这一句唱的是‘都道人间风情好,哪知道秋月春花容易抛’。”

衣衣听了,思索了片刻,又朗朗笑道:“我前两日看到过一句话——‘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可见春花秋月虽易抛,却是抛不尽的。”

说得谢秋词也露齿笑道:“妹妹解得恰切。”

阳春雅乐中,谈笑间已到了连廊略明处,他与衣衣施礼,转身去了。衣衣踅入房内,解去外袍挂好,满室清雅香气熏人,穿衣镜敞开着,远见那边绿纱窗下置着琴棋,挂着“本来清净,不受一尘”的字,暖阁里花梨木大床蒙着的软帐如烟,朦胧雾霭里有美人好睡。

“秋词,你怎回来了……”

衣衣听云潇湘如此错认,心生一计来促狭她——轻轻巧巧去她面颊上一吻,看她是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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