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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裳翠盖(48)

作者:谢心甘 阅读记录

雀喜在她朦胧中耳语道:“太太,莫先生不在。门房说他早上也出去了…”继而怕吓着她似地抚慰道:“或许是去汪先生那里了,要么是散散心!太太回房歇了罢?”

衣衣闭着眼睛摇头:“想在这里待会儿。”

雀喜应声,说着去喂不是雪,走了很久,静了很久。衣衣的等待等不来什么,只是去睡了便承认莫先生不回来了一般,所以等着。是一种于事无补的安慰,好像饿了很久的孩子,煮了一锅白水,听着汩汩沸腾的声音。

桌旁有一架铜电话,衣衣想起有天夜里莫先生很晚回来,好像有些醉了,他漱过口,嚼了木樨,饮了茶,将她按在沙发里迷迷糊糊地低声问:“衣衣,别人都有太太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回家。我一直盼着人来传我的电话,却没有。到散了,只没有我的。衣衣你既没睡,怎么不问问我?”

她立即伸手抓电话,迟了一秒就要天下大乱似的,却不知道该拨哪里的号码,忙音中,只得任听筒顺着水滑的貂毛溜下去,放了。

玻璃窗像镜子,她打量着自己摆设在沙发上,和一盆水仙没有不同,又好比龙椅上的皇帝——她父亲讲过,他祖父进宫面圣时,皇上也是穿着浩繁的大衣裳,铺展的很开,把身体衬得缩小,又坐得高高的,一动不动,像个摆设。

听见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车前灯一闪,滑到前面去了。她的心活泼泼地跳了起来,扶着一切可以抓取的,如案桌边角、灯柱、墙壁。跌撞着往门外走,却见那辆车右转去了,没有驶入莫公馆。

衣衣将额倚在门框上,只想看看小阁楼那张枕头下的报纸。雪后气潮,夜风像是化了一部分的冰,呼吸时从鼻腔灌进喉咙,宛如哭过的残影。

“衣衣。”

莫先生和云姐不同——云姐唤她时,是将“衣”这一个字拉长了念,莫先生会清楚地念得两个字节郑重分明。

“衣衣,你在吗?”又是一声。

她知道是幻听,不敢作任何期待的转过身,却见莫先生真站在南厅另一边的门口,他身后是无尽的黑夜,他面前是暖黄的家。

衣衣见他新留了短短的头发,清澈萧疏,眼睛上蒙着一条红绸,那红色衬得他越发的白了,白得一碰就会碎掉。未掩住的鼻与唇,有了夺目的机会,让他另有一种与平日不同的俊美。

“莫先生…”衣衣呢喃着,磁针引铁一样向他靠近。

他细听了一下衣衣的方向,大步向衣衣走来,在她即将跌倒的刹那,一把捞她进了怀里。相比于鹊桥相会,他们的动作更像是主公免于肱骨之臣的跪拜,在对方跌跪的刹那扶起,相拥。

衣衣伸手摸他的脸,哑着声音,又无法抑止撒娇着哼哼:“莫先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审问的时候被强光照了一下,现在有些见不得光,明天就好了。”他埋首深嗅她的头发脖颈,“衣衣,你臭烘烘的,多久没有洗头发了?”说罢又不住地嗅她,吻她,从她的耳后直吻到鬓角,一下一下吻得衣衣软绵。

“是有几天了…”她嘟囔着,双手抓紧他后背,揪起他大衣,担心地问:“他们有没有打你?为什么审你,你是好人!莫先生……你会有事吗?”

“没事的,衣衣,已经没事了。”莫先生双手滑向她的腰身,细细体察她的胖瘦:“雀喜说你寒症发作得厉害。定然夏天我不在家里,你就不喝药,说喝了是骗我的。”

衣衣倚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他略推她起来,衣衣仰面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不妨碍他心疼的传达:“你几岁了,还当喝药是玩笑么?”

“二十岁呀。”衣衣躲回了他的怀里。

“身上难受罢…”莫先生吻向她的眉心:“我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了…”

莫先生横抱她去书房的小卧室,路上黑漆漆静悄悄的,衣衣望向莫先生的侧脸,几次伸手想拉开他的红绸,近乎明白男人脱女人衣服的欲念。

他笑道:“你想解开也可以,这里没有开灯。”

衣衣却将手放下,抚在他肩上。

“你在想‘我现在病恹恹的,样子丑,才不要莫先生瞧见呢’,是不是?”他扭捏着学衣衣讲话,语气偏又学得极像,羞恼得衣衣打了他几下。

“让我看看你,衣衣。”他停下脚步,专注对着她。

衣衣伸手一拉,红绸飘落于地,她半是好笑半是温情地想,莫先生像是花烛夜被掀开盖头的新娘。

他清亮的眼睛,让人怀疑他永远隔着水波看世间。

莫先生清了清嗓子,故作嗔怒:“这里这么黑,你几乎等于闭着眼都会解,你帮别人解过很多次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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