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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裳翠盖(30)

作者:谢心甘 阅读记录

他立即抱扶小徒儿起来:“还跑这样快!”

小徒儿嘿嘿笑,偎在谢秋词怀里,甜甜向云潇湘唤“师娘”。

“欸。”云潇湘答应了。

谢秋词喜不自禁,摸了摸徒儿扣子似圆圆脑袋:“什么事?”

“师父和师娘上报纸了!”

谢秋词从小徒儿手里拿过,与云潇湘一同观看。头版配的照片是昨天被抓拍的——人力车上,他用狐裘裹得她严严实实,搂她在怀。

照片上谢秋词回护有加,云潇湘倚着他睡得沉沉香甜。

衣衣拿着报纸看了许多遍,提着行李箱临去时,又从桌上拿起看了。雀喜打趣道:“便是亲姐姐登了结婚的喜报,也不兴看这么多遍。”

衣衣甜滋滋地笑:“这比结婚好。”

外面传来汽车鸣笛声,有人回道:“是垦珠小姐来了。”

衣衣出去迎接时,汽车已经开进了院子,汪垦珠下了车。

她是汪先生的女儿,常穿女人不被允许的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今天她还戴着美式蛤蟆墨镜,在艳阳下像才下飞机的飞行员,她远远向衣衣招手大声道:“我得走了,再不回来了!想你爱看书,特意把我的书送来给你!”

因她九月去了香港念大学,衣衣有三四个月没见她了,不由得惊讶着迎了过去:“为什么再也不回来?”

她二人相向而行,汇聚时汪垦珠双手将墨镜褪到了鼻尖,瞬而露出哭肿的双眼,又立刻将墨镜戴了回去:“我和我爸断绝关系了。”

“为什么?”

“坐下说。”汪垦珠并不客气,径直上了台阶,见大门边也有行李箱,衣衣亦穿戴齐整,回身问:“你也要出远门啊,怎么不来别别我?哦,你不知道我回来了。”

汪垦珠自幼在南洋经商的外祖家长大,行动气质与闺秀小姐不同,南洋永恒的夏日烤进了她的灵魂里。她“登堂入室”,于沙发上坐了,向外嚷嚷:“陈叔,你把书箱搬进来罢!”衣衣反主为客,被汪垦珠拉着“你不急着走,就陪我坐会儿呀!”

衣衣还好是坐下来了,不然会被陈叔的面孔吓得仰倒在地,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脸,只能说是面上有孔。汪垦珠见衣衣像被雷惊了的孩子,见了妖怪的唐僧,拉着她的手道:“你别怕。”待陈叔放下箱子出去了,继而道:“他年轻时在四川是骑兵连连长呢!因为军阀刘裕的小老婆见他生得俊,看上了他,缠着他让他教骑马,被刘裕毁了脸面。北伐后,他便投奔我父——现在不是我父亲了。总之陈叔看我从小长大的,这次我也要带他走。”

雀喜上了茶来,汪垦珠“咕咚咕咚”饮了,环顾四周:“欸,莫汝桢在吗?”

“不在。”

“不在好,我们便宜说话。”汪垦珠翘起二郎腿,将墨镜竖到头顶,露出巧克力似的面容,凑了过来:“我爸到处演讲自由和文明,讲得成本成套,都头来还不是把女儿当和亲、攀关系的工具!千方百计从香港骗我回来,要我和人结婚!”

衣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爸说既然我不帮他,就断了我的生活费。我岂是受他拿捏的!”汪垦珠一气将残茶饮尽了。

衣衣忽然找到了一个安慰的方法,如同学生在考场上想起了一个万能的答案,即刻道:“这年头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女儿嫁给知根底,常来往的人家。”

“这倒是,用嫁女儿来攀附拉拢,不是他老汪的专长。”汪垦珠挑眉笑道:“两三年前,莫汝桢才从日本回来的时候,真叫抢手,即使说了在日本有女友,一天明里暗里还是要相三四次亲!后来他回日本和女友完婚,这些先生太太们嫁女嫁妹的心才死了。”她说到这里,懊恼起自己说话不把门的老毛病,又好比快把钱花光了,只剩一点索性也花了:“实话说当时我喜欢他的,他说要回去结婚,也就算了。他是我爸介绍的朋友里,唯一让我情愿的。”

衣衣倒笑了:“这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当然我早不喜欢他了。一直怀疑他回日本完婚,不过是借口和搪塞罢了——他真在日本有妻子么?”

“他没说起过,这么长时间也没回去过。”衣衣抿了口茶:“我是不敢也不想问,怕真的有,那我就挺对不起他太太了。她也是被辜负的可怜人。”

“对不起?日本占着台湾东北不还,我们占她个把男人不算什么。”汪垦珠见衣衣笑了,携住衣衣的手得意道:“她若是你我这样的女人便不可怜。像我妈那样,一辈子什么事也不做,天天只算计着我爸身边的莺莺燕燕,结果千防万防还防不住,才是可怜。”

汪垦珠见登船时间临近赶着要走,出门时见报纸上登有云谢二人的照片,又恨恨道:“昨天我妈还说,谢秋词和我爸年轻时很像。我说人家谢老板什么骨气,我爸呢,还没和日本打起来,就说打不过不能打,软骨头还要卖女儿。我爸听了上来就给了我两巴掌,让我滚。”她走到门厅前的石柱下:“我是再也不回来了,到香港找个兼差,先把书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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