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妇人忽地推开衣衣拔足而去,衣衣一时没有站稳几乎跌倒,鞋上的高跟断了,踮着脚不是,脱鞋也不是。
莫先生也被晒得红红的,额上有汗,正欲说什么。街面上滚烫烫的风,吹得衣衣不管不顾,扑倒在莫先生怀里,后怕地抓紧他。
司机老李办老了差事,早开车跟了过来。莫先生半扶半抱着她,进了后座。
衣衣靠着他,一直不说话,似乎睡着了。快到家的时候,嚷囔着要吃冰淇淋。
他扶住衣衣的肩膀,侧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小烦人精是没有冰淇淋吃的。”
“我还想喝汽水呢。”
“没有。”
衣衣不满地说:“家里有…”
“有也不给。”
“要冻过的呀。”她迷迷糊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醒来时望向天花板,知道这里是熟悉的卧室,而非陌生的地方,不禁松了一口气。她害怕在街边遇到莫先生只是幻象,不敢继续想象被那妇人带走会发生什么。
她侧身见床边小案几上满是冒着气泡的玻璃瓶。
莫先生进来卧室的时候,衣衣才挂断了汪垦珠的电话。
她穿着白色吊带睡裙,披散着黑发,直挺挺躺在床上,外头太阳西斜,橙红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浅浅一层茸茸的。
“问过医生,这是中暑了。你是不知道大太阳底下不能待太久,还是不知道不能跟陌生人走?”莫先生数落她,又无奈道:“医生说冰淇淋吃不得,略凉些的汽水倒是能喝。”
衣衣一声不吭,躺下翻身,背对他。
“听说你中暑走了,又没用车,我把那一摊子事一堆人扔下就出来找你。外头那么大太阳,你走了多远,我也走了多远,怎么却是你不高兴?”
衣衣侧身见莫先生走近了,便伸手拉他坐在床沿上。
他将长袍掀好,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觑着衣衣,半是责备半是安哄:“你生气了,骂人摔东西都可以,何必拿自己赌气,吃这样的亏。”
“我偏要吃这样的亏。”
“你既要吃亏,这样的坚韧,打日本人正用得着,明天就送你去前线。”
“去就去。”衣衣闷闷道:“中国人谁不想去。”
莫先生笑了:“那好啊,我们家要出个巾帼英雄了。”说罢敲了敲衣衣的膝盖:“只是你再作践自己,再赌气乱跑,就打断腿。”
衣衣用一只手臂半支起自己,瞪着他,忽如演员笑了场:“你才舍不得。我刚听垦珠小姐说,你出来找我时很急迫。”
“急得很,迫不及待瞧你的狼狈相。”
衣衣嘟嘴不满,自己去摸汽水,却够不到。怎么伸长手都不行,无法,她指了指:“嗯…?给我。”
莫先生俯身吻了她,温润润地吻了她些许干裂的唇。
衣衣怔住了,有些羞意抬眼望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边:“你干嘛呀?我是想喝汽水。”
他皱眉无奈,却还是将玻璃瓶递了过去。
衣衣捧着,大口喝了起来。
莫先生笑着敲了敲衣衣的脑袋:“小没良心的,恢复起来倒挺快。”便起身出去了。
躺到天完全黑了,没有开灯,衣衣只望着妆台顶上的蓝宝石发着幽幽暗光。待到近午夜,衣衣耐不住了,问过雀喜,知道莫先生并没走,遂端着一小盘西瓜,缩手缩脚的进了莫先生的书房。
门一推开,是一间藏书室,衣衣凭借着里头的台灯光线,远远瞧着莫先生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钢笔在纸张上划出“沙沙沙”的声音。
“别来闹我。”
他突然出声,衣衣往后一缩将身旁的花架碰歪了,
“…你发现我啦?”衣衣蹑着脚步往里面走:“我这么轻巧,你又那么专心,还准备吓你呢。”
莫先生抬眉见她端着一木盘已被碰得东倒西歪的西瓜,像被保龄球高手全盘击倒。而衣衣直勾勾地盯着他,傻气地笑。
“我不吃,拿走。”
她将西瓜放在书桌一角,翻身躺到了窗下的小竹榻上。
“衣衣,你回卧室罢。”他认真地说。
“我又不出声,就待在这里。”
衣衣趴在冰簟上,看他穿着的衬衣扣到了领口严严实实,背挺得笔直,像大冰块儿一样寒沁沁的,凛然不可亲近。他的眉眼在温柔的台灯下更显淡然,全无七情六欲。
她盯着盯着,却比任何时候都想走过去亲亲他,用男女情爱冒犯他。
终于,他合上了钢笔。
他微微偏过身体,朝衣衣伸展双臂。
衣衣一时情迷,呆呆地去了。
他将衣衣侧抱在膝盖上,衣衣自然顺势地搂住他的脖子。
心陡然地跳快了几倍,她感受到自己在微微颤抖,呼吸急促,怕莫先生笑她,便努力的抑着,甚而屏住了呼吸,只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喘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