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等他醒来」
第42章
418的门关闭之后,房间里由于窗户被木板完全封死而没有一点光亮,在封闭黑暗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就模糊了时间概念,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五分钟,但等待的过程总是会像面团被抻拉得无限延长。
棺材内的空间实在有限,我只能侧身躺着,如果要躺平只能躺在莫寥身上。我只好在棺材里艰难地翻一个面,脸朝棺材板背对莫寥。虽然房间里没风,但我想到自己和薛定谔的死人一同躺在棺材里,边上还两口棺材为我们“陪葬”,就莫名有种阴邪的凉意。
我没由来地想起刚入职时接过一桩很邪门的案子。那年夏天天气热得反常,甚至到四十度,我和周由接到报警说隔壁住户家散发出怪异的恶臭,敲门也没人开,于是我们去了现场,周由一闻就告诉我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破门而入后我差点当场吐出来:地上散落着零星蠕动的白蛆,沙发上坐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女性尸体,从腐烂程度来看,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有一个多星期,脸已是一团发黑的烂肉,爬满白花花的蛆虫。
饭桌边上一个目测五六岁的小男孩,闷声不吭地坐在饭桌边上画画,但令我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桌上竟然还摆着两盘剩菜,盘子里也有虫,但从新鲜度来看这两盘菜顶多只是隔夜,根本不可能长蛆,小孩这么小肯定也没炒菜的能力,说明还有人来帮小孩做饭吃,我看了周由一眼,周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蹲在小孩身边温柔地问:
“小朋友,这些菜是谁做给你吃的呀?”
小男孩平静地说:
“妈妈。”
我下意识瞥了眼沙发上的尸体:
“我们是警察叔叔,乖孩子是不能对警察叔叔撒谎的。”
小男孩认真地说:
“我没有撒谎,就是妈妈做给我吃的。”
小男孩说完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跳下椅子向沙发跑去,拉着尸体发黑的手臂晃了两下撒娇道:
“五点了妈妈,我要看动画片!”
这一摇把尸体上的蛆都摇掉在小男孩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地拿桌子上的遥控器调换频道……
后来我们把小孩带出来去做笔录,小孩煞有其事地说妈妈给他做饭洗澡陪他睡觉。由于小孩才六岁,还在上幼儿园,我们怀疑是被人指使,就去调查了死者的人际关系,发现死者的丈夫早在三年前也去世了,一直都是母子相依为命,女人的死亡原因是心梗,也就是说女人死亡之后,小男孩一直跟母亲同处一室没有第三者在场。
有个老同事说这是妈妈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还给小孩做饭,香港九龙城在八十年代也有一桩鬼妈妈煮饭的案件,不过那时我还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信鬼神,总觉得是小孩子受了刺激自己臆想出来的。
现在想来我后知后觉地感到毛骨悚然,只能谢天谢地幸好现在是冬季,要莫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好歹尸体不会烂得太快……
「你这个不孝子!好歹他也是你干爹吧!能不能想点好的?」
脑海里冷不防响起太子嗔怒的呵斥,那瞬间我感觉脑袋里有口大钟被“当当当”地猛撞,疼得我差点在棺材里打滚,太子竟然还在!而且还偷听我的想法!
「本太子才没偷听!那是因为本太子在你身体里!」
好好好没有没有,太子您能不能说话小声一点,我脑浆都要炸开了……
我痛得直吸凉气,完全不敢想象莫寥被十几个灵体同时附体的状况,而且那时莫寥才小学,小小年纪竟然就要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我不禁更辛酸了。
「你不是适合的人当然承受不住,囝子跟你们不一样」
太子,小莫……我干爹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就你说的,烂掉了肯定就没救了」
这是我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此生唯一一次和神明直接交流,从人生经历而言这是一场很奇异特别的体验,可惜我到底是肉体凡胎承受不来这种直接传导进中枢神经的交流,此时此刻我大脑所感知的疼痛已经到达一种全然陌生的状态。
据说疼痛其实是由十几种感觉的综合而成的,我已经能从这种痛觉里分辨出这些细微的差别,但却无法用贫瘠的语言形容出来。
「哎你可千万别晕过去!晕了本太子就上不了你的身了!」
疼痛令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这种从内部瓦解精神的疼痛绝对不是光靠钢铁般的意志可以抗衡的,我迫不得已只能调整姿势趴在莫寥身上,或许这对尸体(姑且这么认为)有大不敬的嫌疑,但说句客观的,都跟尸体躺棺材里也没什么忌讳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