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人流高峰期,地铁站里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
阮绵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想象那是一片安全的孤岛,能让他暂时躲避周围的目光。
可即便如此,依旧能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像是针尖一样刺在他的皮肤上,带着探究、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恶意的嘲笑。
“这人怎么了?”有人低声嘀咕,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或许没有恶意,但他还是将头低的更狠了,快步走到最后一节车厢,蹲在角落里。
心中的绝望像潮水将他淹没,只要在方时赫身边一天,他就永远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是一条任人欺凌的可怜虫,而他,无法逃脱。
下了地铁阮绵逃跑一般快速出站,外面远不如地铁明亮,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行人脚步匆匆,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慢步朝小区的方向慢慢走去。
路灯的光线被夜色稀释的很淡,勉强照亮脚下的路。灯柱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地面上,他的影子也随着步伐在地面上晃动,时而拉长,时而缩短,路上车流人声喧哗,只有影子无声地陪伴着他,阮绵陪着影子玩游戏,心中更加落寞。
陆砚洲的车缓缓驶近小区,今天周六,他从度假村开车回来,一路堵的水泄不通,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四个多小时。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顿,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阮绵。
他像一缕游魂,脚步虚浮,在路边漫无目的地晃荡,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脚下的影子东倒西歪,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陆砚洲将车停在他身旁,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丰神俊逸的侧脸。
阮绵听到动静,抬起头,灰暗的眼睛在看清他的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划过的一颗星,被陆砚洲完美捕捉。
然而,那抹光亮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无措。他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右脸,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想要遮住什么不愿被人看见的痕迹。
陆砚洲的目光落在他捂着脸的手上,不知道他在遮挡什么,“好巧啊。”
阮绵站在原地,嗫嗫喏喏的看了他一眼。
“上车吧。”陆砚洲倾身为他打开了车门。
阮绵犹豫了几秒,想起方时赫的警告,他不该跟陆砚洲走的太近,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对着陆砚洲,他无法说不。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属于陆砚洲的气息包裹着他,身心渐渐回暖,陆砚洲就是他最好的灵丹妙药。
阮绵侧过头,窗外夹着雨丝的凉风吹拂在脸上,似乎没那么烫了。
陆砚洲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他当然察觉到阮绵的异样,平常阮绵坐在他旁边,只会偷偷看他,从来不会将脸扭到另一边。
“怎么了?今天不开心吗?”他语气温柔,似乎真的在关心。
阮绵转过脸看他,摇摇头小声说“没有。”又飞速看向窗外。
他动作很快,可陆砚洲还是看出他的脸似乎有些红肿。他将车顶灯打开,“转过来我看看。”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阮绵咬了咬唇,转过身,抬手覆上脸颊。陆砚洲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手下触感绵软、冰凉。陆砚洲将他的手从脸上移开。
明亮的车灯下,他右脸上那抹红肿的巴掌印在雪白的皮肤上清晰可见,就像华贵的丝绸被泼了一盆脏污。
“真是可惜了”陆砚洲心想。
他松开阮绵的手,似是为他打抱不平:“谁打的?”难道是方时赫?真想不到方时赫居然还会打老婆,真是贻笑大方。
阮绵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在陆砚洲面前承认自己有老公的事实,只能摇摇头,小声说不要紧的。
陆砚洲看出他的逃避,也不再逼迫他,他觉得自己并不关心究竟谁打了他。
他重新启动车子向小区驶去。
车停好在车位,陆砚洲却没有下来的意思,透过车前窗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阮绵察觉到他心情不佳,他看着窗外细密的雨,突然意识到陆砚洲应当是极不喜欢下雨天的,离六月底也越来越近了。
目光不由得一黯,陪着他坐在车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同一个方向。
无数雨丝在车前灯的强光下化作银亮的斜线,像流星的尾巴。
阮绵注意到平常总是有人在那里逗留的喷泉,今天空无一人,他侧过脸看向神色压抑的陆砚洲,喃喃道:“想要淋雨吗?我们可以去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