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自己只是一只非常不起眼而又狼狈的丑小鸭。
阮绵鼻腔发酸,他将下巴搁在陆砚洲肩头,自问自答轻声说:“你还记得你十五岁是什么样吗?我记得。”
他将手放在陆砚洲胸前,微微撑开距离,笑着歪了歪头,露出羞涩又爱慕的神情:“你就那么端坐在车后座上,比天上的月亮还皎洁,像漫画里跑出来的王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的,眼睛却深黑的像月光下的海,我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如果爱意是一场雪崩,阮绵就是站在山脚下的愚人,仰头望着铺天盖地的白,他不逃跑,也不恐惧,他伸开手拥住命运的赠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阮绵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事已至此,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也再没有任何顾虑,该说的就都说清楚。
“我暗恋的那个初恋,是你,我唯一喜欢的人,只有你。”
“我进陆家那天,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原来你真的是王子,住在那么大那么漂亮的房子里。”
“你走之后,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虽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这么切实听到的时候,陆砚洲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接住了一颗坠落的滚烫的星星,整个儿蜷缩起来。
阮绵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他将脸埋进陆砚洲的胸膛,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胸口传来一阵湿热,隔着衣料和皮肤将他那一颗水深火热的心烫得钝痛。
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千回百转的捉弄人,陆砚洲从没有如此恨过悔过,为什么他要出国?如果自己当年不走,阮绵不会吃这么多苦,他们会更早相爱,他爱上阮绵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会对阮绵很好很好,阮绵可以自由快乐的活着,像他期望的那样,为什么,为什么……
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叫嚣,每一个都在指责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仿佛有把电钻往脑袋里拧,他头痛欲裂,可阮绵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陆砚洲只能咽下所有的苦涩,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阮绵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然后抬头吻上他的唇,近乎凶狠地厮磨纠缠,像是要把十年的想念与渴望全部倾泻在这一刻。
十年的距离在这一瞬间崩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能触碰的手、深夜辗转反侧时的幻想,梦醒时分破碎的泡影,痛苦到快要坚持不住的精神信仰,全都化作近乎疯狂的占有。
呼吸灼热交缠,他用手臂紧紧环住陆砚洲的腰,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蓬勃汹涌的爱意。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在他还没有弄懂情爱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出现在他生命里,在那一晚之后就在他心里生了根,稍一闭眼,就疯长成遮天蔽日的藤蔓,尖刺扎进五脏六腑,在血肉里开出名为“爱”的花朵,让他这寥寥无望的人生有了一抹光彩,让他这块腐烂的死木头从里到外烧的噼啪作响。
他才知道爱竟比一切疾病都要凶猛,病来时尚有药可医,这念头一起,就是神医再世也束手无策。它从骨髓里渗出来,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最后聚在心头,他活着,爱就活着,直到死亡才能消停。
胸腔里的那颗东西跳得如此凶猛,可他不怕了,他知道如果它跳出来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滚到陆砚洲脚边,也会被他哥捡起来洗干净妥帖收好。
阮绵感到胸膛里烧着一把烈火,烧得那样旺,把五脏六腑都映得透亮,火焰从心窍窜上来,在喉头打转。
他哽着嗓子想,他就自私一回吧,不管陆再川如何再阻拦,外界如何评判,他也一定要争取和陆砚洲在一起的机会,再也不要松开他的手。
光从床头移到两人紧紧相拥的身躯上,在地板投下一团紧密无间的影子。
下午。
陆砚洲将两人面谈的地点定在公司的会议室。
会议室四面都是透明玻璃,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门口还有保镖站岗。
他知道方时赫不会蠢到意气用事,但还是不放心。
阮绵在方时赫对面坐下,中间隔着长长宽宽的桌子,陆砚洲回到办公室打开会议室的监控,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方时赫盯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纸张在会议桌上铺展开来,像一块即将覆盖他们婚姻的裹尸布。
阮绵已经签好了字,字迹工整流畅,可以想象出他当时是多么的决绝无情,毫不留恋,如同过去两年多一样。
两人谁也没开口,方时赫下意识往他手腕看去,珍珠手串下的疤痕还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