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来福听得心中戚戚。
许仕安叹气:“这么多年过去,大抵早就死了宫外吧。他从小就像畜生一样被关在暗牢里,就算命大活下来只怕也是个阴鸷恐怖的变态,正应了对他的预言。”
玉来福:“什么预言。”
许仕安低声道:“有人说,神女死时带着怨气,这股怨气一直缠在那个孩子身上,以后那个孩子必定残酷,暴虐,阴晴难定,以折磨人为乐,若是回到皇宫必将祸国殃民。”
玉来福脑中轰然一声,许仕安所说的话跟吕默如出一辙,而吕默口中的蛇子,就是殷玄。
巨溪国公主入京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跟殷玄年龄刚好对的上。
殷玄自幼不长在京城,这一点也对的上。
还有殷玄脖子上那道虎牙的咬痕……当时玉来福就很纳闷,殷玄身为尊贵的皇子,怎么会虎口夺食,被老虎咬了脖子,难道是因为,他从小就被抛弃在荒野之地?
丝丝缕缕的过往在玉来福脑中交织。
难道殷玄真的就是他们口中的“蛇子”……
许仕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往玉来福身边凑了凑:“但是也有人说,那孩子没死,咱们的陛下其实就是……”
玉来福一刹间炸起寒毛,抬手按住许仕安的嘴,轻轻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就在此刻,潘全的声音响在外头:“玉来福”
不似平日那般含笑热切,语调漠然。
或许是因为感知到危险,许仕安下意识的抓住了玉来福的衣袖。
玉来福握了握许仕安的肩让他放心,起身往屋外走:“奴才在。”
潘全脸上毫无笑容,拂尘往手臂上一搭:“陛下召见你,跟咱家走吧。”
“是。”
玉来福默声的跟在潘全后头。
潘全先带玉来福去了汤池,命他进去清洗干净,换了衣裳再出来,玉来福大约也就知道要做什么。
玉来福沐浴更衣,清清爽爽的出来,方跟着潘全去了殷玄的瑶光殿。
潘全冷冷瞥了他一眼:“皇恩原本浩荡,你偏要给自己找苦头吃,去吧。”
玉来福踏进殿门,便感受到压抑的气氛。
瑶光殿里有一股特别清甜的香味,却是宫中奴伎都怕的地方。
进到瑶光殿的奴伎,极少有活着出去的。
宫中人尽皆知,殷玄有时候发了兽性,便会传奴伎到瑶光殿中活活折腾死的,手段不一而足。
玉来福是唯一活着离开过瑶光殿的。
尽管如此,上次他也是去了半条命。
玉来福闻着这股清甜的香味,还本能的想要战栗。
殷玄坐在殿中硕大的床榻上,手上还握着一本奏折,大半个人都在阴影里,遥遥对上玉来福的双眼。
玉来福一只脚踏进殿内,就听殷玄冷声响在殿中:“赤脚。”
第22章
闻声,玉来福撤回了迈进去的那只脚,脱下鞋子,又褪下一双雪白的袜筒,赤脚踩在殿内的大理石上。
红绸裤垂在白嫩的脚面,随着步调拂动。
奏章毫无征兆的扔下来,带着一股凌厉的风,正中玉来福的面门。
玉来福忙跪身下去,额上被砸出个浅浅的红痕。
奏章半开合的摊在眼前,玉来福低头才发现,这份奏章是曾荣的笔迹,字迹狂放,言辞激烈,上骂天子,下骂朝臣,更是将殷玄那段不堪回首的“蛇子”过往拿出来反复说道,生怕气不死殷玄。
一双龙纹缎面靴走近在眼前,高大的影子压迫的笼罩着玉来福。
头顶传来殷玄的声音:“看完了。”
玉来福此时狡辩不识字,实在是把殷玄当傻子,沉默着不承认也不反驳。
殷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怎么看。”
玉来福:“奴才只是个暖床的,怎敢置喙前朝之事。”
殷玄笑了两声,极为讥诮:“不敢置喙,却敢偷折子。”
殷玄:“哪只手拿的。”
玉来福撑在地面的手指蜷了蜷。
沉默无声。
“不说话。”殷玄将脚落在了玉来福的右手上,略用了些力,皮肉碾压在大理石地面,隐有血迹从殷玄脚底流出来。
再用一分力气,这几根漂亮的手指就会被捻成碎骨。
“陛下!”玉来福破落着嗓子吸了口气,另一只手握住殷玄的脚腕,目光恳切的抬头,“求陛下饶恕奴才的手……”
殷玄神情冷冽:“你不是嘴硬的很,从不求饶么。”
殷玄脚上的力道微微加重,玉来福几乎惊呼着抓住殷玄的衣摆:“陛下!陛下!”
玉来福眸光微动:“陛下若毁了奴才的手,奴才就不能伺候陛下笔墨,也无法再为陛下更衣解带……陛下,留着奴才的手还有用处。”
殷玄极少从玉来福脸上看到这般惊慌的神色,这双手对他来说,仿佛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