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回国后的第一顿饭,养父也还是没能赶上。养母专程去机场接的他,付唯两年没回国,上次与家里视频,是在一周以前。
时隔短短一周,养母面上的疲惫感又加重了。付唯没有当面点破,与养母上了家里的车,提出今晚自己来下厨。
养母面容慈祥,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纹路清晰,“我让你爸爸早点回来。”
笑容冲散了疲惫,让她看起来不再心事重重。
他听养母和养父打电话,也与养父说了几句话。晚上他下厨做饭,饭桌上却只有他与养母。
养父深夜才回来,坚持要将剩菜冷藏,留到第二天再吃。付唯和他说话时,留意到他鬓边白发,也比视频里多了一点。
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他开门见山地问起。
养父母双双闭口不言,还以工作太忙为借口。付唯并不傻,“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家里出什么事情,我也希望能够分担。”
养父长叹气,告诉他缘由。公司里出了点问题。项目上出大纰漏,资金链面临断裂,原本只需要填补那笔钱,现在股权遭人恶意收购,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付家不如陈家家底厚,付唯看向养母,“舅舅那边……”
付唯出国两年不知情,到今天才知道,两年前程万里争权失利,第二年程期年上位掌权,陈家主动上门求合作,却吃了个闭门羹。
程万里是程家二少爷,也是他的前未婚夫。程期年是程家私生子,厌恶所有的程家人。与程万里订过婚的他,也算得上半个程家人。
程期年给陈家脸色看,陈家就给付家脸色看。当初他与程万里订婚,最高兴的是陈家。如今付家遇到麻烦,急着与他们划清界限,冷眼旁观的也是陈家。
陈家眼高于顶,太过骄傲自大。付唯从来都不认为,程期年会是那种,因为订婚这层关系,迁怒于陈家的人。
陈家吃闭门羹的事,显然是有其他原因。可养父母不知情,付唯也没有多嘴,“爸爸先去查股权的事,资金的事,我会帮着想办法。”
“这种求人的事情,爸爸可以来做。”养父神色愧疚,“唯唯,我不希望你去看别人脸色——”
“没关系的,爸爸。”付唯低声安抚。
“我可以。”他笑着说。
付唯想找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人。他认识的人里,有能力帮上忙的,就只有程期年了。还在国内的时候,他与程期年见面次数并不多。两年时间过去,他甚至不太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他。
但付唯记得很清楚,也想再见见对方。
他打开微信好友,翻到陈星粥的头像。陈星粥消息灵通,知道他回国了,傍晚联系过他,他当时已读未回。
现在重读消息,发现陈星粥叫他去打网球。时间约在明天,地址发过来了,只等着他去凑人头。
付唯回复对方说好。
第二天他如期赴约,或许报复他回消息太迟,付唯被拦在俱乐部门外。陈星粥没有提前告诉他,这是家会员制俱乐部。
付唯联系陈星粥,等了一会儿,有人过来领他。
陈星粥在休息室里,身旁还带了两个人。另两人没见过他,落后一步偷偷看他,嬉笑着叫他陈表弟。
陈星粥不耐烦地回头,轻蔑奚落的嘴脸,与小时候一般无二,“他姓付。”
两人眼神就变了,再看他的时候,像在看饭后谈资。约摸当年付家攀上程家,最后却押错人的事,事后没少被旁人笑话。
付唯表情没变,甚至笑了一下,放慢语气问:“表哥,我们去哪里打?”
陈星粥领头往室外走,快走到了球场,才说忘拿球拍,让付唯回去拿。付唯也没有抱怨,转身就往回走。
开春了天气好,阳光落在脸上刺眼,其他三人有帽子,付唯穿了连帽衫,将帽子拉到头顶。室外场地不小,他七拐八绕走错路,也不找人问路,就这么放任自己闲逛。
遇到工作人员捧托盘,他上前询问过后,要走了一杯橙子果汁。
走过宽阔的草场,他路过玻璃房健身馆,健身馆里没有人,付唯绕落地窗找门,看见边上有间吸烟室。
吸烟室的门半开,传出打火机声响,付唯视线错过去,看见一只男人的手,还有被握在修长骨节中的,一只眼镜蛇打火机。
蛇眼面朝他的方向,镶的钻碎光微微闪。机口火苗摇曳起来,那只手盖上打火机机帽,接着又“啪嗒”一声打开。
如此反复拿着把玩,指尖微微用力时,手背上青筋蛰伏。
付唯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吸着果汁离开了。
陈星粥应当是耍他,掐着时间叫他回去,说有人送球拍来了。付唯从顺如流返回,路上吸完了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