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苏梨低头,冷冷一笑:
“连我都不清楚,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只需欲擒故纵,等他们疯狂追求我,像抢玩具般成为我的‘男友’,任我驱使……”
她忽然停顿,像等待他有所反应,却又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
苏梨嗓音悲凉:
“我就毫不客气,反过来把他们榨干;用完,就爽快丢掉。你还不明白吗?你……”
她睫毛轻颤。
“也没有不同呀。”
此时再抬起头,苏梨悲凉的嘴角里满是妩媚嘲笑,整个人竟充盈起饱满风情。
“……每次分手前,你都会这么坦诚么?”
苏梨注意到,短短说话间,顾慕飞抱住她的两手已经无声抽回,他的视线也不再看她。他的嗓音甚至低沉,更沙哑。
苏梨知道:对他这样自尊心要强的男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这重要么?”她垂眸,声音很轻。
她从不曾对任何人坦白。但进而,她语气又迅速一转,强迫自己冷硬,对他微笑嘲弄:
“哦,我忘了。你还是个生杀予夺的危险人物。反正,我们只是包养关系。我看,我是不是趁你杀我灭口之前,先识趣走人比较好?”
她眼睛明明还在嘲笑,眼眶却控制不住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转过头,苏梨拉住车门:
“慕飞。不再见了。”
她低声说完,手已把门推开。夜晚的江风瞬间倒灌。一把,顾慕飞却迎风拽住她的手:“我允许你走了?”
他的手又怎会冰冰凉?
“我和你之前的男友不熟。但现在让你花钱,是我的事。”
意外地,他语气竟完全平静。他坚定凝视住她的眼神,也一如往日:
“我还以为,你会更心安理得:看中钱和看中一个人的其他条件,并没有任何本质性的区别。为什么,单单要为钱而感到歉疚呢?”
被发丝遮住脸,苏梨别过头,默默不语。是啊。果然,对他,她心怀歉疚了吧。
“如果一样东西我有,而你又需要。我看不出你为何要走。”
黑暗中,她的发髻早已散开,长发软趴趴地,和钻石纠在一起。迷茫地,苏梨垂头坐着。
顾慕飞的反应,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嘴徒劳张了张。直到最后,她才吞吐,从齿间挤出一句话。她嗓音轻到听不清:
“可能,不论什么事,只要沾上钱,就……”
她停顿许久。
“都好像一地鸡毛了吧。”
到最后,她已然无声。一时寂静。江滨“砰”“砰”连续的烟花炸开。绚烂花火短暂照亮她的嘴唇。话到嘴边,她犹豫了。
她凝住黑暗中一点。
“你难道不想……”睫毛带着泪,她轻轻颤抖。
终于,她嗫嚅出声:
“慕飞。让我动心的,是你……这个人吗?”
顾慕飞一愣。心脏骤然间像消失。
但紧接着,随着心跳像从无到有再度加速,他把视线生硬地从苏梨身上转开,苍白的脸完全沉没在阴影里。
如果说,他没有在等,是骗人的。
但,当他切实亲耳听到时……
半晌之后,顾慕飞才又异常平静地接口: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么?你上学之余,还在兼职。恐怕,不仅为更好的生活吧。”
低头,苏梨一连串苦笑。他这么问,她又该从哪里说起呢?
这么多年,多到她记不清。她挣钱、攒钱,小心翼翼为自己规划,知道谁也靠不住。她在稍微有钱势的男人中长袖善舞,谨慎保护自己,每一步都斟酌能打出的底牌。
这都已经快变成她活着的惯性了。
“如果我说,一开始,我就是单纯攒钱,将来就可以远走高飞,彻底不回头。会不会,太忘恩负义了?”
笑容又轻又薄。她没想到,最后要讲悲情故事的人,是她。
注视黑暗的最深处,她眼睛里沉淀着说不出口的苦楚:
“当年,我父母离得很难看。”
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我爸和我们一刀两断;他只给学费,怕我没上学,丢他这个博导的人。而我母亲眼盲,又骄傲,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工作。
“你觉得,单靠我初高中放学打工,还有我母亲每月领残障金,我们还能怎样生活呢?”
此时,她红唇艳艳,却把苦难都吐露得柔软又浅淡。
“说到底,我也只想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拘泥在那方境地里。
“其实,本来,我已经攒下不少,八万,都是我自己挣的。可我母亲突然查出癌症:乳腺癌中期,还能救。毕竟,她是我母亲,她给我生命。我不可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