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她的眼睛在他的脸上仔细描摹:顾慕飞神色冷淡,丹凤眼里像什么也没想。
直到,他的目光回转,静静落在她紧张的脸上。这是认识以来,苏梨第一次问起他的喜好。只关乎他。
“呃,黑咖啡?”几乎小心地,苏梨揣摩。
顾慕飞没有立刻回应。他微微低头,眼睛停在她小兔般有点躲闪又敏锐的桃花眼,奶茶店前似乎一瞬都更安静了些。
就算他和她只是契约。
几秒后,他的眼底冷意缓缓化开,唇角极浅地扬起:“不必。随你。”
随即,他自然地攥过她的细腰,指尖扣进她蕾丝半透下的肌肤。比刚才多出许多温度,他只看着她,柔和得像抚慰:
“你喜欢就好。”
苏梨一下子愣住,脸上乍然发烫:这人,刚换过灵魂了吗?
吃惊不已,苏梨讷讷回头。显然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店员满脸姨母笑得近乎嗑糖。
蓦地,苏梨意识到:城府深不见底,顾慕飞是一个情绪收放自如的人。昨晚,她确实低估了答应他的危险程度。
她开始后悔昨夜的决定:这个金主,真是小小一个她,能与之匹敌的吗?
苏梨本以为自己可以不负责就跑。但此刻她才发现,似乎,她早已被顾慕飞牢牢扣进掌心。
她还能逃得掉吗?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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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雁巢
第13章 Chapter13.雁巢
迎着冬季的午后阳光,苏梨的眼中浮现出悲苦的光影。她深吸一口气,注视着眼前这栋她不能更熟悉的居民楼。
若非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想回来。
这一片不起眼的郊区,离苏梨的大学明明很近。从童年她随父母搬来,到她离家住校,整整十二年光阴似水。可这座“巢”,却仍停在十二年前。
苏梨明白,那些中产的骄傲,都早已雨打风吹去。
心底苦杏仁般的自怜底味泛起,苏梨脚下的高跟鞋踢开破损的人行道砖,专注往前。
眼下,更令苏梨芒刺在背的是……顾慕飞。后者就尾随在她身后三步之遥。他定制皮鞋的脚步轻盈入耳,在行李箱颠簸的噪音下悠哉地打着节奏。
而苏梨几乎不敢回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窥见自己一直拼命隐藏的命门。
低下头,苏梨只甩脱他般加快步伐。
她本以为,冷淡如他,最多只会随意派个手下,把她这位新晋情妇潦草打发。
但从市中心驱车而来整整一个小时,顾慕飞不但亲自驾驶,甚至还坚持要亲手替她拎行李,一直护送她进家门。而且,难得肉眼可见,他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
他不是说,很忙吗?难道,他就没有比她更重要的事了?
边如此胡思乱想,苏梨从生锈的锁孔里硬拔出钥匙,又勉强拽开单元大门。门发出尴尬的“”一声。
乍然,就像小时候的雪花球八音盒摔碎在脚边。
玻璃仍在四溅。苏梨忍不住往后惊跳。怒骂、耳光与脚底被碎片扎破的幻痛随她身体缩紧,扑面而来。
冷冽入骨,苏梨落地的脚吃痛一摇。一步上前,顾慕飞立刻从后方揽护住几乎跌倒的她。
就在这时,盈动的钢琴声从洞开的门后循循流出。似乎是肖邦那首著名的《即兴幻想曲Op.66》。顾慕飞微微皱眉。
然而,苏梨稳住自己,力争全不为琴声所动。她只趁顾慕飞这一瞬分心,轻轻离开他扶住她腰际的手。呼吸有些乱。像她被他的温暖乍然刺痛到。
轻车熟路,她远远打开楼道尽头的防盗门。
“欢迎下榻寒舍。”口气淡若无痕,苏梨冷冷地语出讽刺,“先进来吧。”
几乎就在进门的瞬间,出于多年间习惯,顾慕飞眼神刀锋般扫过,早把这套房尽收眼底:
四壁徒然——像雪洞。
明显,房主曾经也优渥过。书画不知抵债还是典当,泛黄墙上的白印子仍透出不低头的曲高和寡。
这套房已经至少十年前的设计。开门瞬间,就像乍然撬开一枚时间化石。但整套房仍肃穆、井井有条。
琴声渐近,顾慕飞的视线也随之右转。从玄关往右,斗室里只这架古色古香的木色立式钢琴,格外突出。
琴上,施坦威的竖琴标志被擦得熠熠生辉;琴前,端坐着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专心贯注,正演奏幻想曲最后最难的三分之一段。
琴旁再往后,仿明的旧圈椅上垂着旧椅披。一位女性端坐其中,正聚精会神听着琴音。
台灯逆光昏黄,她面容看不清。她侧影柔软平和,哪怕仅只轮廓,也显出一种从容的美。似乎,这位女性也全不曾注意到苏梨与顾慕飞的到来。
但在两人左首的玄关凳上,一位富丽的中年妇女手拎名牌挎包,局促地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