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走廊室内,Welsh轻敲窄窗。立刻,戴则打开露台的门。
“Boss,天兴帮送来的。验过了。”他手里,是一只不大的信封。
面无波澜,顾慕飞接过信封,就近移到窗口灯下。
灯光暖黄。洁白纸面上,只映出零丁一行宋体印刷:“顾先生亲启”。
字浅淡得,似乎都不足够用墨。指尖把信封挑开,里面只单薄一张纸。
眼光锋利,顾慕飞迅速扫过纸面。他看书看报告从来一目十行。这次,手拿信纸,他却看了很久。
“怎么?”终于,丢开手中烟蒂,戴则开口追问。
“天兴帮同意议和。”
头也不抬,顾慕飞语速干脆:
“或者说,唐权刚刚宣布,作为再度复合的整个闵州兴隆会会长,他同意议和。
“加上盛家,三方会谈。要求,单刀赴会。年后,三月一日。地点协定。”
Welsh吃惊:“兴隆会?”
而戴则更眼神凝重:
“难道,终于有机会,尘埃落定了吗?但,慕飞,单刀赴会——”
顾慕飞一言不发。
三月一日:那也是苏梨已经订好机票,而他,也终于在今晚下定决心、彻底退出,要与苏梨一同远走高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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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Chapter93.圆梦
昏昏沉沉。不知已然几点。直到听见房门小心关严,落锁,朦朦胧胧,苏梨这才把眼睛挣扎开一条缝。
头好沉,眼皮也好沉。视线里,顾慕飞悄声屏息,正安静来到她的床前。
身旁,夜色太沉、太浓郁,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沉默注视她许久,顾慕飞才悄然落座。
一如这夜色纯黑,他的黑西服外套从宽阔平整的两肩披落、垂坠。右手简单一扯,扯开同样纯黑的衬衣领口,露出半抹锁骨阴影。
白皙皮肤包裹,他颈颌线条雕塑般冷淡颀长,动脉有力搏动,颈侧疤痕也随他呼吸绵延,微渺起伏。
如此许久,他托住腮,完全凝住,视线向窗外远眺,静心在想什么。
终于,他舒展身体。皮鞋单蹬住脚凳,整个人完全放松,顾慕飞半躺进陪护扶手椅里。
随他左手习惯压住眉心,他右手拔出钢笔。苏梨这才注意到,凌晨时刻的茶几摞了厚厚的文件。
顾慕飞开始批阅会议报告和税表。他手边一盏阅读小灯,灯光斜照,照出他侧影英俊,焦金的额发散乱在鼻梁,分外柔和。
任由自己的视线恍惚如梦,苏梨静静看他锋利隽秀的笔痕凝在青金蓝墨色里。随他随心所欲,生硬的打印字体与数据表格拘不住他。瘦金体行书灵魂般夺魄欲飞,锋利蔓延、铺开……
“慕飞……”开口,她语气懒懒,“是不是,我耽误你的事了?”
“我吵醒你了?”
转头,焦金发丝随之散落。他笑颜温柔,在苏梨眼中停留、化开:“你不必担心。都有安排。只有你最重要。快睡吧。我陪你。”
默不作答,仰躺在病床温暖里,苏梨只感觉身体好沉。
像疼痛被强行剥离,沉重却有真实的形状,就悬在她身体正上方,随时掉落。
听着顾慕飞陪伴在身边,笔尖沙沙写过纸面,苏梨在眼中描摹天花板的光影变幻:如果,刚才隔门听到的对话不是梦,那眼下,他们大抵正在仪氏财阀旗下的私人医院驻跸。
独占闵州四大财阀之首,仪家向来孤高拔群,对各界角逐视若无物,绝对中立。
一瞬恍惚,苏梨不禁回想起跨年夜宴上一身白衣、年轻且漂亮的女人。
尽管,顾慕飞只笼统带过他曾帮仪家一点“小忙”。但显然,于公于私,仪家都自觉欠顾慕飞一份重情。
而这份情,顾慕飞从来绝口不提。如今事发突然,众所瞩目,顾慕飞却把整组都搬进仪家势力范围。
苏梨的心惴惴下沉:想必,牌局已定。玩家必须落座。仪家,是顾慕飞亮出的首张王牌。
如同刀锋深深插进心窝,此时甚至缓慢割肉般旋转。
苏梨的心口抽痛般紧迫:唐权不愿走空,战术急转对她下手。这恐怕触碰到顾慕飞的逆鳞。
她最担忧的事,难道终究逃不过吗?
“慕飞,我睡不着。”她骗人,但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苏梨。”听她坚持启齿,报告也好,税表也罢,顾慕飞直接把全组公事都丢在手边茶几上,停下手中的笔,“告诉我事情经过。”
侧身坐正,直直,他凝视进苏梨的瞳眸:“从头告诉我。”
这话,他内心焦煎,已强压许久。只不过他怕她再回忆,情绪创伤后起伏,迟迟压住才没有问。
勉强,苏梨让顾慕飞扶自己略略支起身,在柔软的枕头堆里窝出舒服的形状。她把一夜经历娓娓道来:从她怎样离开校园,怎样遇到伪装交警,怎样在高速路上左拼右搏、试图甩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