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苏梨可顾不上听他的弦外之音。
身体震惊摇晃,她目瞪口呆:初见顾慕飞时,她并非没有构想过几种可能。但他的回答,却远远超出她的所有预期。
他不是好哄的二代,不是好拿捏的总裁,甚至,不是惹不起的四大家族太子。
“FridayNight”,像每周最后的放纵。在闵州财与权之间横行,这个名字不被公开谈论,市政也默认它的存在。
但苏梨却只能依稀记起,曾听某太子“朋友”无意间酒后失言:
“惹F.N.?想生不如死?”
当时,她还只当酒后夸张的胡话。
灰色组织、灰色世界,那究竟意味什么?囫囵吞下超出二十四年认知的信息,苏梨试图分辨顾慕飞刚刚所坦白的一切。下意识,她扶住储物柜。
“所以……”
苏梨的远山眉凝凝压紧。头痛中,她思路像小鸟在捕网中羽毛横飞:“我被人突袭、扼喉、绑架,是因为我和……你?”
“没错。”不多置一词,他沉重回答。
“而你,你明知危险。所以,先知如你,你派凯来暗中盯紧我,保护我?”
“是的。”他眼看,她手腕血肉斑驳。
“你特么……逗我吧!”
愤怒压倒一切理智,苏梨几乎站不住。
为抵抗绑架,为搏命求生,她手腕磨烂!淤血结成难看的猪肝紫。苏梨只不敢触碰,钝痛泛滥。
为得到一个答案,她已忍耐许久。
此时此刻她猛然抬头,浅栗长发随之甩起。她紧盯眼前顾慕飞不容置疑的背影,把一切的钓鱼、狩猎还有虚与委蛇统统抛舍。哪怕,她脑海中乍然惊跳出顾慕飞的热烈垂吻……
“所以,你出入自如,把危险卷入我的生活,是要我对你出手相救感恩戴德吗?”苏梨声音颤抖。
“你现在直白告诉我,那晚你咬着我的指尖,骗着我的眼睛,从头到尾,只为耍我玩吗?
“要我对你五体投地吗?还是要我也叫你‘Boss’,甚至,陛下?”
“可笑——”
苏梨咬住下唇,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却悄然泛起她不愿承认的雾意。一声冷哼。盛怒中,苏梨甩身就走。
踩着怒火,她径直穿过一排排管道,头也不回:“你看错人了。”
“我并没骗过你。”
面对苏梨的万千怒火指责,顾慕飞只来得及否认这一点。
此时,冷眸直追着苏梨的大步流星,顾慕飞微微侧头,视线冰冷如刀,手指青筋隐隐鼓动。他却未动一步,也不曾开口。
咬紧牙关,他硬控制住自己停在原地,后牙狠咬住自己的舌根:
现在去追,然后呢?
受伤的手泛白攥紧,伤口迸裂开,鲜血迸发。但似乎非要如此鸩心之痛,他才能把自己胸腔里失控的心脏拉回。
“的确。”他嗓音冷冽不移,“我用昨日的身份,拜托昨日的朋友,请我们参加一场单纯聚会。但那仅仅是为查案。
“苏梨,你当着半个闵州财界欺身上前。你以为能回头?”
苏梨咬紧牙关。被顾慕飞瞬间揭露她钓鱼的底色,她呼吸紊乱。对太子而言,话真是好说好听。可为了母亲十二万救命手术费,她别无选择!
悲愤与无助混杂,苏梨终于再无法压住受损的自尊,又羞又恼:“顾慕飞,你想听我道歉,好啊。
“我苏梨,骗了你的身子;想要我负责?没门!
“放我走,放过我,放我滚!满意吗?得意吗?”
而顾慕飞的神情瞬间变得厌弃般严峻。他声音冷压在一线:“苏梨,别糟践自己。”
他喉结轻轻滚动:“那一晚,我们谁都没骗过谁。”
这话,他明知可笑之至。
雷霆之怒中银牙咬碎,苏梨本已把沉重卷帘门的按钮狠狠戳亮。没骗?
她正要尖牙利齿地反驳。只要她踏出这道门,她就可以与他一刀两断。她的狩猎、她十二万元的救命希望,她苦心孤诣为他攻防的一整晚就会烟消云散。
雪夜。江滨。他曾说:“你喜欢就好。”就再也不能回头。
“嘶——”抽缩回手,苏梨痛叫出声。
腕骨扎心疼痛。眼泪盈上眼眶,混合着血腥重新渗出,她心口难抑委屈酸楚。
霎时,顾慕飞从原地拔出一步。眼底陡然急迫,他似乎要即刻冲向她。
默不作声,苏梨站住了。
卷帘门打开,月色照亮她。冷光无情,她却柔然凝眉。默默抹去桃花眼里的泪水,哀哀地,她将手腕贴在嘴唇。
这丝丝血痛,提醒她没有任性的资本。哪怕愤怒再烈,母亲的手术依然紧迫她的心口:她依然别无选择。
闭了闭眼,她兀自平复呼吸,转头再看向顾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