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由侍女挽着胳膊,目不斜视,一路经过了多少的护卫,才来到院落后方,一个个牌位处。
“母亲……”
林氏一族在三年前那场动乱中元气大伤,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林舒窈还是从沈异口中得知,她父亲死在乱军中,母亲携幼弟和族人南下,路遇劫匪,满门俱灭。
说着话时,沈异在凝心观察着她的眼神,似乎很在乎她会给出什么反应。
但他什么都没有观察到。少女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对他视若无睹。
自从将她从地宫中放出,她就一直是这副神态。
沈异抛出了第二个消息。
几个山贼已经被抓,林家人的尸骨择日进京。
这次林舒窈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柔软清亮的眼神转移到沈异身上,看着他看过来时,一片漆黑的眼睛,轻声道:
“你想干什么?”
事已至此,再究竟林家人究竟是死在劫匪手中,还是死于沈异的阴谋已经没有了意义,他是权斗的胜利者,无论做出什么处理,林舒窈都能预料得到。
然而,唯一的变数,就是她。
因为自己的存在,林舒窈不得不去揣摩,他将林家人的尸体运回京中,究竟有什么寓意。
但林舒窈没有揣摩太久。
彼时已经是深夜,沈异处理完政务前来,身上还裹挟着一路走来的冰冷,褪去外衣后,就将被窝里的少女拥入了怀中。
这是很熟悉的一幕,她还是穆妃那些年,沈异就是这样,时常一身冰冷的就闯入了她的寝宫。林舒窈不愿回忆过去的事,因而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男人。
沈异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窸窸窣窣渐有衣物落地的声音,少女的呼吸声中渐渐夹杂着一丝隐忍,沈异撬开她的双唇,低声道: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自然要将泰山大人的牌位请回。”
林舒窈颤抖着双手,死死捉住了身下的柔软的寝被,神色恍惚了一瞬,才理解到沈异的话语。
他是疯了吧。
林家人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沈异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如今沈异身边虽然只有她一个女人,但林舒窈自始至终都只觉得沈异是在报复,报复她的背叛,他怎么能升起真的立她为后的想法的。
她怕他腻歪过后,赐她一死,又恐惧沈异真的深情,要和他纠缠一生一世。
林舒窈做了一个决定。
这日,林家人的牌位入京,被安顿在了城北一处园地中。
林舒窈来到牌位前祭拜,面对着镌刻着父母亲名姓的墓碑,令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的心情竟然能平静到这个地步,毫无波澜。
或许那一点骨肉亲情早已在一个个算计中消磨殆尽了,林舒窈现在只想顾好自己。
前半生为了家族而活,为了夫婿而活,接下来,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结束了祭拜,侍女搀扶着她回到了马车上,守卫们看到了马车渐渐远离的背影,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的任务可算没有出差错。
当马车靠近内城时,林舒窈深呼吸一口气,面上维持镇定,轻声道:
“前面庄子停一下。”
侍女只以为娘娘要出恭,没有起什么疑心,刚好一路下来,她们也有些不适,索性停下来修整一下。
林舒窈先去了内室,设法从侧门走出,往庄前望去,车夫仍在车上待命。
后院里停着一辆辆草料车,林舒窈心脏狂跳,来到车前,隐藏在衣袖中的手露了出来,隐隐透露出一个图案。
她在宫里见到了知晓当年内情的一位老人,那人尚忠于周性,几次过后,就向她表露心迹,愿助她脱身。
这个庄子里也有她家残留的一些力量。
一辆普通的蓬盖马车驶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侍女久等不见,掀开帘子,却发现室内早已空空荡荡。
事情传到沈异耳中,沈异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忙碌,正在挑选着不日立后仪式上她身上的花样。
消息传来,沈异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汇报的人却感受到了切身的恐惧,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们作为沈异的下人,更知道,沈异虽从不滥杀无辜,但对犯了错的官员,折磨人的手段是数之不尽。
但出乎意料的,跟随的人并没有迎来任何责罚。
沈异细细将手上那块手绢叠好,塞入了袖中,沉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想到宫里留下的那几只小老鼠,不禁冷笑了一声。
随着男人的笑声,跪在地上的人冷汗已经覆满额头,却还强打起精神,一字不落的记下了男人的每一个命令。
刚刚在一处小城安顿下来的林舒窈,一路乏困,休息了半日,黄昏时带上兜帽去街市上买了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