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了下来,她身子弱,也很少出门了。
最多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猜测今年的第一场雪什么时候能下来。
宫女月儿来到自家主子身后,手里塞给她一个小暖炉,轻声道:
“娘娘,天晚了,进屋吧。”
天气确实凉了,林舒窈的鼻尖都有些发红,好在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至于受一场冻,再染上风寒。
“我再自个儿待一会,你进去吧。”
少女的声音很低,但这处宫殿没什么人来往,因此清晰传到了月儿耳中。
月儿哪里敢留主子一人在外头,吩咐小丫头去沏一碗滚滚的茶来,自己站在离主子几米远的地方,无声候着。
周南珏没有立后,林舒窈就是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一个。
太后是看着她长大的亲姑姑,要说她还真的有福气,在家里是千娇万宠,入了宫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她,一辈子就是个富贵闲人命。
但林舒窈心口总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月亮逐渐升起,黑暗落满大地。
远处乾清宫里的光亮隐隐传了过来,但距离毕竟太远,再热闹的声响,到了这后宫里头,也只剩一片沉寂。
她是不能随意出入前朝的,因此也不知道最近的局势怎么样。
往常都是周南珏诉苦抱怨时,林舒窈勉强拼凑出朝堂上的局势。
想到这里,林舒窈微微侧身,嗓音清淡:
“陛下最近在忙什么?”
她没有看月儿,但月儿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因而诚惶诚恐道: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能知道那宫里的事。”
林舒窈却不言不语,仍旧注视着远处那片灯火繁华。
月儿是沈异安排到她身边的,每日早晚汇报,出入后宫,怎么会不知。
她想了想,语气随意道:
“你知道,我每天在这宫中,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就当我是你姐姐,咱们俩说说话儿。”
月儿犹豫了一阵,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那宫里的小丫头说,陛下要斋戒好些个时日呢。”
斋戒?
林舒窈将小手炉捧得更紧密了些,有些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
“冬至日早已过去了,怎么这个时候斋戒起来了。”
按理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宫女能了解的范畴了,但月儿清楚,自己留在这除了向大人汇报主子的情况,就是给主子逗趣解闷的,索性不管那么些了,径直道:
“年初南方大旱,中间又发了两次洪水,有些地方像是乱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悄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见少女没什么异样后,这才继续:
“陛下有德,自请上天责罚,宫里朝外的事都交由沈大人料理——”
林舒窈打断了她,微笑道:
“确实是忙了,这几天也不见他来这里。”
月儿噤了声,知道少女话语里的“他”指的自然是沈异。
她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娘娘到底想不想要大人来,记得刚来到娘娘身边时,偶尔事后娘娘还会有厌烦抵触的情绪,再后来,就是一派和谐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舒窈又开口道:
“进去吧。”
进了屋,月儿接过林舒窈身上的披风,摸了摸上面的潮气,不禁有些忧虑,又叫小丫头去熬姜茶,给娘娘暖暖身子。
林舒窈看着宫里为数不多几个人被月儿支使的忙前忙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你也过来歇着吧,别忙活了。”
她喜简不喜繁,平时也不要那么多人伺候,宫里管理散漫,月儿来了之后,才有了这么井井有条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每天事无巨细向沈异汇报她的情况,林舒窈想自己还挺感谢她的。
风越刮越大,洗漱完躺到床上,隔着厚厚的宫墙,鬼哭狼嚎一样的风叫声仍然能够清晰入耳。
好在寝被柔软厚实,缩在里面,倒也睡得安稳。
不知听过了几轮打更声,林舒窈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到外头小丫头们欣喜的呼叫。
“下雪了。”
“下雪了!”
“好大的雪啊!”
林舒窈也睡不着了,坐了起来,擦脸擦手完毕,又换上更厚实的冬装,桌上已经布满了热腾腾的汤食来,喝一口下肚,浑身都是暖融融的。
因为想着出去看雪,林舒窈没心思吃早饭,随便对付了两口,就要带上斗篷出去看雪。
月儿连忙又拦下她,检查御寒行头都穿好后,又递过来一个样式精巧的手炉,这才跟着出了门去。
来到院子里,天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宫人们看到她出来,不免都拘谨起来,叫喊声也小了些,纷纷上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