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更多的片段被串联起来。
她及笄以来,聪慧灵秀的名声在外,前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在和舅母一起挑选中意的郎君人选时,舅母曾经不经意间提到,“窈窈这般标志的人物,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两家亲上加亲为好”。
舅母只秦峥一个独子,若要算亲上加亲的对象,也只能是他。
只是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她和秦峥秦郎君不和,眼见着林舒窈脸色有些僵硬,舅母也便转移开话题,林舒窈只当此事过去了。
谁知竟会有今日这种场面。
“郑郎”,峥郎,林舒窈大梦初醒,一时发怔的心神被落到下巴上的一只略显粗粝的手掌唤醒。
那只手似乎是平日规矩惯了,现在真的触碰到曾经梦寐以求整夜肖想的肌肤,却骤然有些迷茫似的,不知所措停住,只顾着张开手掌,贪婪汲取手心覆盖下少女香软的温度。
碗粗的烛火轻轻飘摇,层层叠叠的帷幔如梦似幻,下人们都退到了院外,新房内静得只能听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只是两道呼吸声,一道平稳,似乎对一切都势在必得,一道却急促,难掩主人慌乱的心绪。
林舒窈有许多问题想问出口,想问秦峥到底想要干什么,想问他是如何说服舅舅舅母又反过来替他遮掩,想问她还有没有可能……
走出这间新房。
男人坐在她旁边,一手绕过她的脖颈寻找到她深埋在鲜红嫁衣下的小手,另一只手仍然不舍的,像抚摸一只猫一般,摩挲着她的下颌。
表面温情的动作下,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不顾少女口中微微颤抖的抗拒声,秦峥端起台面上色泽清澈的酒杯,半强迫似的,完成了交杯酒这一仪式。
屋内的烛光更暗了,一阵风吹过,吹过紧闭的纱窗,吹动高出屋顶三五尺的一棵合欢树,叶片中隐藏的一对鸟儿受惊飞走了。
留守外门的仆役打了个哈欠,目光涣散盯着月上中天的夜空,时刻留心着主人叫水的命令。
这道命令直到天边微微露出鱼肚白来方才停歇。
秦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林舒窈昏昏沉沉,眼睫颤动,逃避一样将自己缩成一团,睡得很不安稳。
过往诸多记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和秦峥,委实是一段孽缘,这段孽缘现在已经深深地缠住了她的脚踝,往上蔓延到腰腹,脖颈,直至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几近窒息。
可是最开始时,她和秦峥,却也并非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相反,他们还曾有过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堪称平和的日子。
那是林舒窈刚进入秦府的时候。
第3章 表妹多娇(3)
林舒窈的母亲是秦大将军的胞妹,当年待字闺中时,可谓是千娇万宠,论起平日里的排场,就连当朝县主、郡主都要逊色三分。
这样被家里如珠似宝养着的人儿,偏生看上了进京赶考的穷书生,还毅然跟随书生回到了远离京都的江南。
书生虽有才,大小得了个官儿,但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秦家看来,却不值一提。
拗不过女儿的秦家父母一怒之下和女儿断绝了关系,林舒窈在五岁以前也从未见过传说中位高权重的外祖家。
直到她五岁那年,父母突遭意外亡故,父亲这边支脉凋零,秦大将军怜悯胞妹遗孤,于是遣了支大船并一众随从亲自来接。
一同前来的还有年方十岁,被父亲寄予文武双全建功立业厚望的小小秦峥。
林舒窈的父亲在一个临河小县当知县,因为人清正,治理贤明,颇受当地百姓称颂。
现在哪怕林舒窈一夕之间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倒也没人为难她,仍住在家里的小院子里。
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周边邻里也不时帮衬帮衬,过得倒也惬意。
当秦大将军的大船行驶入这一方小小的河湾时,两岸边的人们口口相传,很快就传到了林舒窈的耳朵里。
“林丫头,快回家去吧,你舅舅带人来接你来啦——”
林舒窈正呆呆坐在河岸边一块大石头上,身量尚小的女孩抱着膝盖,呆愣愣望着河对岸的青翠群山,她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河水流速不急,洗刷过河底零落的石头发出清泠泠的脆响,沿河洗衣的几个女人时不时就要抬头看女孩一眼,唯恐她失足跌进去。
方才那声叫喊也是她们传达过来的。
父母留下的小丫头莺儿噔噔噔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
“姑娘!姑娘!快回家去,秦舅爷的船队到啦!”
林舒窈亦曾听得母亲说过,母亲尚在闺阁时,这位舅舅对母亲是极好的。
如今还能听到父亲母亲相关的字眼,林舒窈心头伤感悄悄散开来些,冒出些雀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