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量极高,这么撑在扶手上俯下身来,几乎给林舒窈一种整个人被笼罩在他身下的感觉。
她心中不安,又气恼秦峥,不想率先露怯,仍旧保持着冷硬的姿态靠在引枕上。
只是他离得太近,似乎连温热的呼吸都一同喷洒过来。
从他的探过来的方向,从头顶到脖颈,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被这无礼的姿态逼得脸颊都有些火烧火燎的,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小手攥起了掌心。
僵持良久,她才听到男人有些发哑的声音:
“将你的东西送人,是我不对。”
林舒窈听了这话,没有反应,只是抿了抿唇。
说完第一句话,秦峥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后知后觉觉出他们的姿态有些不太合适。
他俯身在少女上方,将少女的眉眼情态,甚至肌肤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将目光从少女轻咬过后泛起水润的唇瓣上移开,又看到自己按在扶手上的手,触碰到少女袖口的那只手。
他低声说:
“秦雨寻出言不逊,我知道,我并未同他一起议论你。”
林舒窈闻言鼻子一酸,整个人仿佛又回到那天晚上一样,心痛愤怒,只是还有一点不同。
她印象里还有父母恩爱和谐的画面,因此也能勉强保持冷静。
她抬起头,看着逼近她的男人,看着那双眼睛,眼中没有逃避,只有失望。
“所以你和他聊天,附和他。”
离得太近了,似乎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一个毫不退让,一个却有些微微躲闪。
林舒窈突然发现男人的眼睛也如此的漂亮,如同漆黑的黑曜石,深邃神秘,哪怕躲闪下的光亮,也漾着动人的光辉。
当年船上练剑的少年是合该有这样一双动人的眼睛的。
但同样,现在出现在秦峥脸上,林舒窈心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悸动。
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在那个晚上,随着轰然倒塌的少年形象一起埋葬了。
于是林舒窈慢慢闭上眼睛,轻声道:
“你失礼了。”
秦峥的眼神陡然震颤了下,手臂线条绷紧,对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衣袖,手指张开又缩回。
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捉少女的手了。
虽然她就在他怀中。
最后秦峥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回去的,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在里间百无聊赖躲了一会儿的小丫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仍旧乐呵呵的琢磨着新的故事,希望能逗小姐一笑。
那位不速之客来得突然走时也悄无声息的。
等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小丫头出去收茶,看到仍旧坐在椅子上的少女。
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没有分给走出去的男人一个眼神。
*
两天之内,秦峥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又大落。
前一天他策马奔回京城,除了预料当中的皇帝的赏赐,最让男人期待的就是见到府里他的女孩了。
她会送他什么礼物?
她知晓了他们的婚事,他们的相处会不会有那么点改变,一向开朗的少女,会露出娇羞的表情吗?
这一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母亲商议婚期,表妹……不,窈窈。
男人在心中来回咀嚼这个称呼,只觉得一向沉冷的心竟然溢出一丝甜蜜来。
这种陌生的感觉竟然令他患得患失,犹疑着这是不是自己的人生。
窈窈开始缝制嫁衣了吗,她针线活似乎没那么优秀,但是没关系,只要是她亲手缝制的,就已经充斥着满满的幸福了。
军营里的士兵,有了家室的,发下军饷无时无刻不想着寄回家中,平时也时时牵挂念叨着。
秦峥终于能理解一点他们的感受了。
可现在这一切就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泡沫,眨眼间就消失无影无踪。
我不想再见到你,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秦峥分不清方向。
他恍惚着回到自己的院落,诸多复杂的情感一同涌现,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切都显得模模糊糊不甚清晰,秦峥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梦醒了,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少年将军,即将抱得美人归,家庭事业双丰收。
只是这梦什么时候能醒呢。
秦府里热闹了半夜,这个时辰侍从们已经收拾好残局回去歇着了,只有打更的小子们提着灯和锣鼓晃来晃去。
秦雨寻也同样,今天他虽不是主角,可到底是自己家里的大事儿,他也跟着忙前忙后,劳累了一天,现在已经躺下昏昏欲睡中。
现在却听到外头守门丫头通报有客来,憋了一肚子气的秦雨寻刚起身,那个不速之客就已经进来了。
都知道自家主子和大公子交好,因此秦峥进来地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