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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长大了吗(16)

作者: 荔一 阅读记录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演连续剧的台,剧里的男主正在和女主深情告白,“我会爱你一辈子的。”听到这句台词,周玉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她想起张重曾经也和她说过这句话,那时他一无所有,仅有一腔孤勇和一颗真心,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喃:“相信我,我们什么都会有的,你妈总有一天会认可我的,我爱你,周玉。”

后来他们好像什么都有了,还有了小哲天,妈妈对张重的态度渐渐好起来,张重对昔日的岳母却开始不冷不热起来,周母曾对张重放过狠话,千般万般看不起他,鄙夷的神情和尖酸刻薄的语气让他永生难忘,她不同意女儿和他的婚事,仿佛把女儿交给他是把她送进了地狱,她手段用尽,闹了又闹,最终在更为坚定的周玉面前妥协。而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张重功成名就,身价倍涨,她的态度逐渐和缓,可张重却没了曾经的谦恭和礼数,生意人最会周旋,最会拐着弯说话,你从分辨不出真假。

他的小气和风度、假意和真心,渐渐延伸到了他俩的感情里。

后来还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找上门来,让她离婚。

在那一刻她对爱情死了心,曾经她为了爱情和家里人反目成仇,违背他们的意愿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曾经她不顾两个人在家世、学历、价值观方面的差异,毅然决然地选择他,可终究得到的是背叛。

张重向她认错,下定决心要改正,坚持不离婚。他虽然做的事儿混了些,但他并非毫无情义和仁义,他知道周玉对他的爱,也知道周玉当初为他放弃了多少,做了多少事。周玉没有离婚,她的心死了,她对这份爱彻底失望,离不离婚对她来说都一样,离了婚她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何况她不想再像从前一样面对身边那么多反对的人和闲言碎语。两个人虽然没有离婚,但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周玉对张重的冷淡天天挂在脸上,她是一个对爱有极度信仰的人,爱的越深,厌恶越深,她的任何一份情绪,都藏不住。张重后来习惯了,他和周玉已经回不到从前,不离婚并不代表周玉原谅他,他自己给这个家送花不完的钱,然后在外面养女人,但他只是解决自己正常的生理需要,不想再组建家庭,也不放弃周玉和哲天,这也是他曾对周玉的承诺,他一生只有周玉这一个妻子和张哲天这一个儿子。

在周玉的情绪极度消极的那几年,她是真的放松了对张哲天的教育和培养,并把这些不好的情绪带到他面前,没有任何藏匿。她并没有把自己人生今后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张哲天是她和张重爱的结晶,他身上有太多张重的影子,他小小年纪,对人性的把握有了超越年龄的深刻,他知道怎么取悦人,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怎么都要拿到,随着他眉眼长开,甚至有了和张重相似的英俊的面庞,这些张重身上的影子,都让她抗拒。但随着渐渐看开,她意识到了作为母亲的失职,张重一天到晚在外忙事业,家里的事一直是她管,但她没有当好哲天的母亲这一角色。看着张哲天不忍直视的成绩单、只知道吃喝打游戏的朋友、甚至书包里的情书和情侣手链,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玉盯着电视机的一角出神,突然电视机黑幕,没了声音,周玉回过神来,看着张哲天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咕咚咕咚全送进肚里,然后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从我同学走后你一直在发呆,这都半天了,不看关了呗,省下的电费给我长下个月的生活费吧。”

“哲天,你现在已经初三了,该对学习上心了,不能再这样每天混下去了,之前我对你疏于管教,是我的错,但现在我不能不管你了。”周玉很激动,两只手不停地交叉着。

“妈,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我不是学习的料。”张哲天随手拨开一颗葡萄的皮,把葡萄肉扔进自己嘴里。

“学习没什么难的,只要你肯下功夫,没什么学不会的。你还没开始怎么先自我否定了?”

“我对学习真没什么兴趣。”

在周玉的步步紧逼和张哲天的死守防线下,双方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谈话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张哲天很倔,周玉打动不了他,她也不想对他用强硬的逼迫手段。

“妈,我呢,当不成好孩子,但也绝不做坏孩子,我只能答应你这么多,你别担心我,坏事儿我不干的。”

屋里光线稀薄,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眼睛里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张哲天最后给周玉留下这么一句话回房间了,这也宣告了他的初三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励志故事发生,他依旧潇洒地当他的差学生,中考对他来说,或许像平时的一场期末考试,或者像普通的一次月考。

周玉的心沉了下去,客厅的窗帘有半边没拉开,阴暗里她独自静坐,坐到了黄昏,甚至想等下一个黎明。

初三的日子过得很快,猝不及防间,全国爆发一场流感——猪流感,全市医院的传染科处于紧急状态,一有发热的病例先查验流感病毒。学校里要求有学生发热现象立即停课,并每天上报体温信息,江涵在课间跑操的时候感觉自己喉咙疼,下午上课时有气无力,身体发软,晚上回到家,早早写完作业,洗漱完上床睡觉。可躺在床上,喉咙开始发疼,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她喊奶奶给她递一杯水,奶奶进来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一模她的额头当场差点没站稳。

“怎么这么烫?”王英吓坏了,她看看表,已经晚上11点了,急忙把江耀华拉过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给江振伟打了电话。

江涵在迷糊中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爷爷的话。

“你已经睡了?”

“温度挺高的,家里没有退烧药了。”

“要不你来一趟吧,开车方便。”

“应该不是流感吧,得去医院看看才知道啊。”

后面的话江涵记不清了,她隐约觉得爸爸不会来的,可是后来在无力的绝望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烟味,江振伟给她穿上了厚一点的外套,把她抱到车上,晚上的风很冷,刺骨的冷,像是可以透过身上穿的衣服,寒气直接浸入她的每一寸皮肤,坐到车上副驾驶座之后,她缩成一团,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太晚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车也少见,只有昏暗的路灯还闪着微弱的光,洒在黑夜里,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转头望向爸爸,他眉头紧锁,穿着单薄的夹克外套,看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换一件厚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前探着脑袋,打量着光线不好的路况。

车内的光线很虚,她看见他有点乱的头发一边蓬松地立起,一边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有些狼狈,她又仔细看了几眼他身上穿的衣服,仿佛是她上小学时他已经在穿的一件衣服,她想起他每次回爷爷家,说起的话题一直是工作方面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打拼的时候,可他看上去总是很疲惫的样子,只有看见她,才会抬头笑一笑,问一句学习顺不顺利,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说的,他像经常来家里做客的一个客人,她无数次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自己,自己又是否因爱而生。

“没事儿,找医生看看开点药吃了就好了,别紧张。”江振伟仿佛是感受到了江涵的紧张,先安慰她。

正值流感肆虐,新闻里一例一例地播报着死亡实例,换成任何人,在这关键时刻,都会脊背发凉,为自己捏一把汗。

江涵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围,觉得这个夜晚不再那么孤寂冷清,人在生病和无助的时候,最容易矫情,她一直觉得江振伟重新组建了家庭之后,会渐渐地把她遗忘,他的爱,要分给更多的人,况且他平时对她的话不多,偶尔说几句简单的问候,关心爱护也从不刻意地表现出来,可是她此刻觉得,他给她的爱,好像从来没有少过,她被妈妈放弃,但没有被爸爸放弃,得不到像正常孩子一样的爱无所谓,她已经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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