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有理,李辞盈暂消停了,乖巧“哦”了声,任了哪人三度测验。
怪哉,整有半刻钟过去,左手换了右手诊,所得脉象始终节律均稳,不沉不浮,半点探不出药物残余的痕迹。
“怎么样?!”李辞盈哪里不晓得寻医之时最忌讳大夫拧眉不语,这一来半晌还真以为自个活不了两日了。
萧应问清咳了声,“无碍。”
“我就说嘛。”李辞盈大松一口气,喜滋滋收手回来。
萧应问亦敛手背于身后,默不作声碾住指尖那点温软的触觉。
此人眼盲了,就觉着其余人等皆是瞎子,面上不舍难掩,可恨不得与人拉一辈子手似的。
李辞盈暗自笑笑,趁着他沉默,紧忙问起陇西行队的事,“凭意,先前您提到我姑母等几个不过半月就要到长安城来,如今期限将至,可有什么消息了?”
萧应问不意外,也好好答了,“她几个昨夜已至西京,按着此前约定安排在安仁坊暂住。”
李辞盈大吃一惊,可忍不住嗔他,“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不早些与我说呀?”离家数月,如何不念,她急急起身,“那我——”
萧应问冷声断去她的话语,“舟车劳顿,恐她几个今日不宜见客。”
李辞盈满心喜悦,也懒计较萧应问多少气恼,她想了想,绕开刑案走到那人身侧,微微躬身。
“怎就是客了?”李辞盈握住他的手掌轻捏,而后环抱住他的肩,唧唧哝哝地晃了晃,“凭意,您有什么话就快些问了罢,妾思念家人已久,可等不及要去见他们了。”
萧应问温和一笑,“此刻有求于人,就不觉‘恶心’‘惶恐’了?”
这和煦的笑挂在他脸上也太渗人了,天老爷,哪有人复述他人之言能一字不落?李辞盈当然不认,得寸进尺贴近他,嘀咕着,“人家可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懂?”萧应问笑,“某也不懂昭昭为何这样着急要往安仁坊去。”他“哦”一声,“不会是想应裴听寒之约,让姑母早日佐证你李氏女的身份罢?”
“世子怎会这样想?”李辞盈即刻反驳,她瞅他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诱导,“我母亲乃是都乡王李典的亲女,早年她妊期不顺暂歇于肃州瓦来村,恰遇了村口李家夫人亦身怀六甲,两人结交成友,后李夫人生下死胎而我母亲产下双子,她孤身一人无法抚育两个婴孩,才决心将他们寄在李家的。”
她歪了脑袋问他,“您不是早查明了此事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应问再不明白她并未吃下吐真药剂也是不能了,虽不知其中变故,然此刻郁结烟消云散,堵在胸口的一口气下去,他有意无意往一旁瞥了个眼神,意味深长“哦”了声,“你说得是。这些时日某也听说,昭昭在大都督府上过得很快活,大都督也随常过问你功课,伯俞温情,十分融洽。”
“阔别多年再聚首,妾与大都督时感欣然。”
客气完了,也该放人了罢?李辞盈无辜眨眨眼,可惜有的人看不见这点子娇憨灵动,仍是取了案上一方木盒到手中。
他不着急把这个给她瞧,只淡然说道,“昨夜有人擅闯大都督府的事,你可晓得?”
这不又开始问审么,好险萧世子没与前几回一样啰嗦问来她的名姓籍贯,李辞盈懵懂点头,“自然晓得,柳长史逮着了苏校尉,院子里闹得乱哄哄的,妾想不晓得也难呀。”
萧应问“嗯”了声,又说道,“苏君衡于后院柴房遭人暗算,而后现场被人特意清理,可惜百密一疏——”他弹指将手中的木纹小盒掀了盖子,“飞翎于某处拾取来证物一件,昭昭看看,可觉得眼熟?”
灯光这样暗,谁想凑到盒中去瞧证物,若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撞到眼前来,少不得吓去她半条命。
李辞盈不肯,呜咽了声音垂在那人肩上,娇嗲道,“妾不敢看。”
萧应问没法,只得又说,“你不是想让某给你打发裴听寒么?”
“……”李辞盈顿敛了笑,这事儿他晓得办就行了,说这样直白,传到别人耳中,指不定如何编排她去。
“看看?”萧应问又将木纹盒推近一寸。
就着此间昏昧的灯影,她看清盒中不过搁着半片碎瓷罢了,其通体呈碧色,边缘隐约见得绘来翠竹的样案。
怎不眼熟呢,李辞盈可谓目瞪口呆,昔年她与裴听寒成亲,贺礼之中正有这样一套瓷器,翠青本是难得,全副通透更显珍贵。
她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想起问问裴听寒此物的来处,可他不肯明言。
隔日李辞盈翻看礼品单子,才看见上边写来几字,曰其乃扬州卢氏所赠,遥祝两人琴瑟和鸣,白首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