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他那般对待了阿盈,可堪再用“义交”一词来侮辱?裴听寒恨得牙根发痒,也到底拿那人毫无办法,只得咬着腮帮子看那人翩然离开,指骨之间攥得青白难言。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定要让萧应问跪下给阿盈认错不可。
长安城喧夜的烦嚣业已不在耳中,裴听寒蹙眉立于夏夜繁灯之下,怔怔是惘然自失——裴启真肆意弄权,功高盖主,其羽翼更多鱼肉乡里。去岁他以异等之绩自甘远逐肃州城,大都就有不愿与裴启真为伍的缘由在。
可如今——前路艰阻,他既要在长安城立有一席之地,就不得不周旋在裴启真这只老狐狸面前,既不能锋芒毕露全抢了裴二郎之风光,更不能颓颓然做无用模样让其认为他毫无价值,日日虚以委蛇,好不累人。
最最令人难以释怀的,便是阿盈之新籍遥遥无信。她那般信任了他来,他却只给了一场空欢喜。
眼见院中华灯霞景,裴听寒轻叹一声,还是歇了将这些全部拆解的心思——若能了她的看灯的心愿,就算多感激萧应问一分又如何了,左右是他想得少了。
往窄巷外慢慢踱步去,再细忆半载之前于肃州城那些甜蜜平淡的日子,如今更好似身陷泥沼,难以脱身。
晚风吹来愁浓,裴听寒垂了眸子回了家中,木木然走到了院中,昂首望天之际,忽得后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他靠近。
回头瞧瞧,乃是自家管事喘了气儿来追,一手拿了张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一面喊他,“郎主!郎主!”
大张旗鼓来了长安城,依附于裴氏的各家看了几日风向,也渐渐都递了帖子想与他结交。
身旁没有李少府帮衬着,裴听寒本是懒于人际来往。可这是步步惊心*的长安城,并非在他肃州,裴听寒只得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接那张金帖。
拿到手中来已觉着不妥,再回神翕翕鼻翼,那沉沉的金泥纸上芬芳馥郁,裴听寒皱皱眉,翻了来一瞧。
娟秀小字,分明是女郎所书。
裴听寒吓了一跳,忙又合上,根本不敢再细看——让李辞盈晓得他不慎接了女郎的帖子,可不得骂得他狗血喷头?
但听那管事十分受宠若惊地说道,“此帖乃是公主府上段长史亲自送来的,段长史说,前日是有送帖子邀郡守一同赏灯,可惜郡守忙着办差便没能及时见着,这回请奴务必是要亲自交到您的手里,郎主,公主请您明日赏脸往醉仙楼吃酒呢。”
为了这张帖子能送到裴郡守眼前,段长史可是相当客气地带来了一只荷包,拿手上掂一掂,里头份量充足。
那可不得他亲自办好了。
什么赏灯,什么吃酒,长安城公主有好几位,恍惚间他都没听明白究竟管事说的是谁。
于是裴听寒问道,“段长史是哪位公主府上?”
这么一长串话,竟是把最切要的事儿给说漏下了,管事躬身一拍嘴巴,讪笑道,“段长史如今是在长乐公主府上做事,郎主您瞧瞧,此帖便是长乐公主亲笔所提呀!”
第68章 “究竟是谁纠缠了谁?”
无禁之夜嘈嘈切切,礼花箫鼓喧无数,可没有谁能睡得安稳,翌日天光仍暗于山脊之时,李辞盈便在阵阵鸡鸣声中睁开眼来。
初醒之时尚是茫然,她撑手缓缓靠坐在榻间,余光一闪,便见着了西窗外灿灿明灯,怎会有这样多的灯盏挂在她院中?
李辞盈吃了一惊,急忙是低头踏了软履来,一掀帘儿疾步到了窗前。
槐树横枝满载华光,奢灯盏盏以湘竹为骨,丝绸覆之,其各面所绣之山水花鸟各不相同,最近处一只三彩玉兔灯更以金箔饰,兼配一枚赤玉点睛,乍瞧之下,真要被那明辉闪得眼花缭乱。
“……”能做出这事儿的人不做第二人想,李辞盈看了会儿,撑手在木棂之上往屋顶探看,果见着朦朦胧胧半张黯影,她没好气地使劲儿拍拍窗,压低声喊道,“梁校尉!”
那影子闻声一僵,隔了会儿悄没声又往暗处挪了半寸,李辞盈目瞪口呆地瞧着,失笑说道,“妾晓得有人在那儿很稀奇么,您可不每回都在同一处蹲守着?”
梁术没了奈何,只好叹气应了声,顺着瓦梁滑下,一手按住檐边,他另使气劲巧力落在地墁,慢慢直身看向李辞盈,笑得尴尬,“李娘子聪觉。”
与聪明人说话倒也不必多绕弯子,李辞盈又瞥那槐树花灯一眼,梁术立即心领神会,飞身取了那盏三彩玉兔灯来,小心端到了她面前。
只听梁术说来,“李娘子,在槐树上扎花灯是公子弦的主意,前些日子您未回信去那边,公子弦在密信中又问了一回,顺便和世子提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