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办法,只有借酒装疯,把这些藏了两年三个月零二十四天的心声借着醉酒的名义全部倾吐出来!
不管他们会不会惭愧,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内疚,她一定要说出来,要让他们知道,她文翊歆回来了。
回来了——但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单纯得什么都不懂的文翊歆。
她变了——今天她变成这样,懂得借酒装疯来宣泄怨恨,全是他们一人推一掌,把她推入悬崖,置之死地后生而造成的!
当然,促使她变成今天这样的还有别人。
那些人,就慢慢地、一个、一个来。
即使,要把渐渐愈合的伤口撕个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她也毫不在乎!
四周都安静下来之后,文翊歆掀被起身,轻悄悄地到连通着的浴室洗漱,刷牙,又一遍遍地漱口,又从包里取出清新剂,直到呼出的气息没有一丁点儿酒气才罢手。
而后她走出了房间,赤着脚,担心穿了鞋会有脚步声,惊扰到不该醒来的人。
她来到曾经是爸妈住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转动门锁,生怕声音太大会吵醒了已经睡着的父亲。
这两年多以来,她每一刻都在憧憬着再次见到父亲的这一日,当它终于到来的时候,她怎么能让醉酒给取代?她想见见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还有……他在这两年多度日如年的煎熬等待中,斑白了的发,褶皱了的纹。
她想要看,想要真实地触碰,紧握住他已不再宽厚如前的手掌。
然而,同样在这些个难眠的日日夜夜中期盼着重逢的文云勇,又如何能睡得着?
门锁才转出一丝丝响动的刹那,他的每一条神经都紧绷得像拉开的弓,门被打开的刹那,飞驰的不是弦,而是泪。
文翊歆站在床边,借着淡凉的月色,看清那双含泪的眸,一如从前浸满了牵挂;看到那湿漉漉的泪痕,照亮了父亲脸庞上的细纹……她不由得捂住鼻口,憋下颤抖的气息,才颤抖着双腿绕到床的另一边,轻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的脸挨着他的肩,胳膊环住他的手臂,轻轻地说:“爸,让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好吗?我好想念爸爸的怀抱,想念你的温度……爸,我终于回来了。”
文云勇无法动弹,唯有泪水,唯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顺着眼角蜿蜒到耳蜗。
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发声说话,想要告诉她,“爸爸知道,爸爸都知道。孩子,我的心肝宝贝,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辛苦你了,爸爸也好想你,爸爸也在等待着和你见面的这一天……”
可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唯一的声音也不过是因哭泣而在喉咙的哽咽,从此以后,他只怕是连女儿想念的怀抱都给不了了……
埋下了心中喉间的酸楚,文翊歆微笑着为父亲擦拭泪痕,轻声细语地说:“别哭了,爸,以后都不要哭了。我不哭,你也不要再流泪,好吗?我们要笑,要开开心心地笑,不让别人看到我们父女的泪水。”
文云勇闭上了眼,似在以此阻止泪水的溢出,以做对她的回应。
这却叫文翊歆看得心痛无比,忙闭上眼,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哭出声。
酝酿了一阵,她再度柔声道:“爸,有些话我知道你不想听,我做的有些事,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可是,你是我唯一的爸爸,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想告诉你。如果女儿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包容。”
难得有他们父女独处而别人又不知道的时间,有些事她也必须现在说出来,顾不得这才刚见面。
“爸,这次我回来,是来讨回公道的。不管是舒家那边,还是伯父他们家……当初他们是怎么对我们一家人的,我一定会撕破他们的假面具,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报应。爸,我现在真的长大成熟了,我知道,你还念着一家人的情分,对伯父家,我有分寸,你不要担心。”
她再次把脸贴上他的肩头,闭上眼细细地感受他的温度。
“爸,女儿不孝,这两年多来,让你一个人承受病痛的折磨,没有办法陪伴在你左右。不过,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父女再也不要分开了。”
文云勇紧紧地闭着眼,皱着眉,想要借此凝住的泪水,却在她的声声倾诉中决堤……
翌日是典型的秋高气爽的天,一早起来便看到太阳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中。
文家上上下下都已起来,就连余梦佩都已从自己的家过来,还听到了文翊羡的声音。
文翊歆天未亮就已醒来,更确切地说,是彻夜无眠,不过是不想让黑眼圈泄露了某些信息,才勉强地入睡一小时。可是昨夜和父亲重逢,压抑的泪憋红了眼眶,她看起来尤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