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依赖和不舍，如两把刀扎在了文翊歆的心口，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清楚即将离开的事情。
这个女儿对她的意义，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哪怕将来有一天，元乔晟知道这个孩子还在世上，他也不见得能懂其中的情深。
想起那个人……心跳不禁慢了两拍。
那天在医院里，她以为腹中的小生命已经流走，伤心欲绝，摔碎了医院的东西后，所有的精力似乎在东西破碎的刹那灰飞烟灭。
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会动，唯有泪水的流淌才能说明她还活着。
后来，任彦彬看不下去，把实情告诉了她。
那种惊喜，恍如即将坠入无底深渊的人抓到了悬崖边的救命稻草。
但同时，任彦彬也提醒了她，她很快想起地板上湿润且冰凉的感觉，愤怒如夜幕降临般一寸寸覆盖了伤心，当即便决定出院，并请任彦彬帮忙，打通了医院的关系，让所有人统一说孩子没保住。
唯一没想到的，是那天他会到医院来。
而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当任彦彬受宁婕儿所托，把那日的事情转告她时，痛和悔便在心底扎根，萌发，像是中了毒一样，总在深夜时分发作。
遗憾的是她知道得太晚了，那会儿孩子都已接近一岁，而她那时已决定等孩子彻底断奶后就回国，讨回属于她的东西，撕破那些恶人的面具，该有的惩罚一定会送到他们头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杳无音信近两年之久的她开始露面，然而多了一个头衔——任彦彬的未婚妻。
她需要像任彦彬这样的人帮助，而她也以为，因为母亲的离世，他肯定是记恨着她，恰如她记恨着他一般。
任彦彬转告她之后，问她，后悔吗？
她沉默了很久，没有答案。
如今，依然没有准确的答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不得不走这一步。而唯一能追随的，也是每一次被逼到无退路时，内心最真实的抉择。
恰如赶去苏黎世那样。
不管是什么结局，只想要尽力一试。但她心里清楚如明镜，在最迫切的尝试背后，有她不可忽略的顾虑，她始终放在心底，从不敢忘记。
“妈妈！妈妈！”小姑娘见文翊歆神游他方，只她一人在唱独角亲昵戏，小手在文翊歆眼前使劲地摇晃。
文翊歆晃过神来，微笑开，“怎么了？”
“宝贝刚刚亲亲你，你都没有亲亲宝贝。”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都没有察觉到女儿亲了她的脸，文翊歆满怀歉意地亲了女儿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问：“宝贝爱妈妈吗？”
“嗯！”小姑娘坚定无比地点头，“妈妈是宝贝第一爱的人！”
“哦，那第二是谁？”小姑娘的回答勾起了文翊歆的好奇心。
“当然是爸爸啦！”小姑娘信誓旦旦，“可是，可是爸爸什么时候才来看宝贝？宝贝很想他，他都不知道吗？”
文翊羡黯淡地弯了弯唇，“他当然知道了，可是他很忙啊。他让妈妈加倍地疼宝贝，把他的份也补给宝贝。”
“真的吗？”
“当然啦，可是，宝贝……”文翊歆的语气轻了许多，“妈妈接下来要去跟爸爸一起工作，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陪宝贝睡觉觉了。”
小姑娘仰着头，抬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懂非懂。这种眼神让文翊歆不忍，不禁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轻呢喃，“宝贝，听妈妈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妈妈都不能陪在宝贝身边，宝贝要听柳阿姨的话，乖乖吃饭，乖乖睡觉，等妈妈回来，好吗？”
小姑娘保持者刚才的姿势，仅有的变化，也只是眼底晶莹的泪花。
“宝贝……”
小姑娘抽泣着问：“宝贝不能跟妈妈一起吗？”
“妈妈也想跟宝贝一起，可是如果妈妈带着宝贝，妈妈没有办法照顾宝贝。妈妈担心，那会让宝贝伤心，即使每天都能和妈妈见面，可是妈妈也不见得能陪着宝贝，哄着宝贝睡觉……”
小姑娘在这席话间抽搭得愈发激烈，小模样可怜得让人无法不心疼。
“宝贝不哭，不哭好吗？宝贝的眼泪会让妈妈心碎，宝贝不要哭，不要让妈妈心碎，好不好？”文翊歆一边劝，一边为她拭去眼泪。
小姑娘忍住不哭，豆大的泪珠还在哗啦啦下落，忍耐的模样才是真正摧毁为娘心脏的利器。
哄了半天，小姑娘终于抽噎着问：“宝贝……宝贝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妈妈？”
再怎么不忍心，文翊歆还是说出了口，“宝贝数到第一百天，无论如何，妈妈都会把宝贝接到妈妈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