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论如何,既已有了思路,总得要尝试尝试。
于是,在太阳渐移下山时,小月便踏着余晖,提了壶酒来找孟子煊联络感情了。
彼时,孟子煊刚刚将他那一院子被破坏了的花草修好,见小月远远走来,想到了那个哭得满脸泪痕的孩子,有些于心不忍,便主动走上前去,询问她道:“先前那孩子呢?我可是吓着他了?”
小月摇头,“那孩子皮实,吓不着他的。而况他犯了错,你责骂他,也是理所应当。”
孟子煊不置可否,毕竟教育孩子,该是孩子父母的事情。至于那个孩子,孟子煊初时,确实觉得他十分顽劣,哪有人一进来,便捣毁别人东西的。可后来,见那孩子哭,他又觉得自己是否小题大做了。才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他能懂得什么呢?
所以,还是做父母的没教好的缘故。
孟子煊于是小心试探,“我看那孩子与你很是亲近,莫非,那孩子是……”
小月直言不讳,“那是我的孩子。上半晌来的那两位,一位是鬼蜮太子枞崖,一位是东海龙宫二皇子,他二人乃是一对夫妻。我这孩子,自打生下来,便托付给他二人抚养,现今,已有三岁了。今日,他二人带孩子来此,是为了让孩子见一见你。”
“见我?”孟子煊不解,但想到她说的“我是你妻子”的话,孟子煊一下跳了起来,“你是说,那也是我的孩子!”
小月抚了抚额,一副头疼的表情,但语气倒还算镇定,问他道:“你信不信那是你的孩子?”
孟子煊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但显然,他是不信的。
这也是意料之中,小月挑了挑眉,觉得事到如今,她已然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他今日来,并非是要强迫他认下这个孩子的,而是为了和他培养感情。于是,她反过来安抚他道:“你不信也不要紧,反正孩子已经跟随他的两位干爹回去了。今日我来,是怕你深居宫中太过无聊,陪你聊天解乏来的。”
她担心他无聊乏闷,孟子煊觉得这实在是多虑了。毕竟,他是个喜静的人,一个人呆着时,更觉轻松自在,反倒是她一来,他还得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她。
不过,他仍是忍不住关心起那个孩子。
“你们母子方才相见,便又要分离,难道是因为我么?”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便找补道,“其实,我也并非是不喜欢那个孩子。我只是,不记……不认得他。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想法。”
他是个善性的人,也正因为善性,所以让人辩不出他话里的真感情。譬如现在,他说起这些话时,很容易让你误以为他已经接受了你的说辞。可若是你妄想和他再进一步,他便要提防戒备,退到十步开外了。
所以小月只是无奈一笑道:“并不是因为你。这些年来,我见孩子的次数不多,故而他更愿意亲近他的两位干爹。孩子在这里住不惯,想回去,就由他吧!”
别人家的孩子,关心得太多了,难免招来误解,故而孟子煊只好不再多言。然而心里却总隐隐有些放不下,总忍不住想,若孩子果真是自己的,自己对他这般不闻不问,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果然,失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孟子煊头一回有了迫切的渴望,想要尽快恢复记忆。毕竟,他的良心上,实在不允许他安然当一个负心汉。
“上回,鬼医说的那个法子,不妨试一试吧!”孟子煊忽而道。
小月一听,显见得十分惊讶,“可你先前,不是不愿意么?”
孟子煊怅然道:“先前是先前,如今是如今。再说,我现在也有些好奇我的过去了。”
孟子煊同意了,但小月却不免犹豫了起来。彦珏说的话言犹在耳,过去的记忆未必都是美好的,能够忘记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再者,鬼医也说,他那法子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究竟能否奏效,谁也说不准,可施治的过程却是十分痛苦,因此他并不建议给孟子煊尝试。
为了一个不能确定的结果,这般下死命去折腾,究竟值不值得。小月抬头,凝视着孟子煊。没有了记忆的负担,他的神情有一种懵懂无知的纯稚。仿佛不是活了数万年的上神,而是一个刚从书斋里走出来的年轻书生。
这种神情,在她过去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小月留恋地看着他,在心里比较着究竟是从前那个忧国忧民的孟子煊好,还是如今这个无忧无虑的孟子煊更好。
“我瞧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去试了吧。毕竟若是不能成功,还害你白疼一场,岂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