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也保重”,若凌道。她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然而声音却总不免哽咽起来。他们的敌人是心魔,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个敌人啊!孟子煊此去,自是凶险万分,可她却不能阻止他。事实上,她自己,也早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然而,她的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祈祷,祈祷孟子煊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好好活着。
孟子煊是去找沧溟客了。
可怜沧溟客此时已然顶替了钟无羡,正以血肉灵力,饲养心魔的十万魔军。
他的灵力每消耗一分,那些魔军便强大一分。如今,大阵将成,连孟子煊都很难断定,沧溟客是否仍还活着。
可他必须冒险去寻一寻他。若他活着,自然更好。若是他死了……
沧溟客没有死。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性子特别坚韧。从前,心魔吸食他的元神,令他痛不欲生,他都没有死。这一回,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然而,想活,也不容易。沧溟客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然所剩无几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怨恨。他跟了心魔万年之久,然而,心魔却始终将他视作可供其随意操控的傀儡,视作一把为其杀人的锋利的利器。如今,心魔更是毫不手软地将他禁锢在此,以他为肥料,去滋养那些死了十万余年的妖魔。
恨,恨得咬牙切齿,无以复加。然而,他竟然毫无办法。心魔设下的大阵如此厉害,连钟无羡都逃脱不了,更何况是他。沧溟客唯有不甘。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孟子煊来了。
不得不说,孟子煊的到来给了沧溟客很大的惊喜。他抬起头,枯瘦的脸上,那笑容显得有些骇人。他说:“孟太子,想不到你还会来看看我。”
孟子煊也笑道:“我想,你被心魔囚禁在此处,多少也算是受了我的牵累。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瞧瞧你的。”
沧溟客笑得愈发诡异了,干瘪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简直如同地底幽魂。
“我是上了你的当了”,沧溟客道,“孟太子,我一向以为你是个君子,竟没想到,你也会使陷害人的手段。若非你来求我,让我助你营救那位鲛国的女王,我亦不会落到此等下场。”
孟子煊却摇头道:“即便我不去请你帮忙,心魔也不会放过你。钟无羡一死,你便成了顶替他的不二人选。心魔绝不会因为你对他忠心耿耿,他便会放过你。”
沧溟客无言以对,因为孟子煊分析得很是正确。心魔此人无情无义,他的眼里只有利益。要怪,便怪自己尚有一身仙骨,恰好能够滋养他的大阵。
可孟子煊却是很讲情义,他道:“不过,无论如何,你总算是帮过我,我不忍见你平白死在此处,所以来救你了。”
“救我?”沧溟客笑道,“你若果真有这本事,当初为何不救钟无羡?他便是再混账,到底还是钟离亭的弟弟。你若救下他,他便能和你们一起对付心魔。以他的身份才干,救他岂不比救我更划算?”
“你说得不错”,孟子煊道,“我当初确实想要救下钟无羡,只可惜力不能逮。不过 ,如今不同了,我已经摸透了心魔的阵法,自然能够救你。 ”
孟子煊此人,狡诈无比,他的话自是不能全信。然而,沧溟客此刻,除了相信他,似乎也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不管你要耍什么花招,我都认了”,沧溟客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孟子煊问。
沧溟客再次牵起唇角,露出那种虽是笑着,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道:“若是你能与心魔决战,替我砍上他一刀。”
“好”,孟子煊回答得很是干脆,“不过,这一刀,也可以由你自己去砍。”
焚寂山上,红色的岩浆愈发滚烫。彦珏的苍白的面颊上,热汗如雨一般涔涔而下。枞崖终于决定不再惯他,意欲从后偷袭,好一掌将他拍晕,再托几位本领高强的神将将他护送出焚寂山。结果他掌风未至,便已被彦珏发觉。彦珏回过头来,怒目看着枞崖道:“今日,我便是战死,也无怨无悔。可若是你用这种手段,令我独活。我不单或不成,反道会怨你恨你。”
枞崖听着他这些狠心的话,心里真真又担忧又委屈。且又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那种尴尬更是不必多提。枞崖只好自己打圆场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拍个蚊子。”
小月看着他二人,心里竟不由生起了羡慕之意。他二人尚且能够并肩作战,自己却连孟子煊的半点音讯也没有吗,也不知他如今在做什么,是否安好。
罢了,不论好歹,今晚总能见分晓。小月抬头看着天上渐次靠拢的牛宿和斗宿,心中默默地道:“不论如何,咱们总算是并肩作战。今夜过后,若是你还活着,咱们便去过那世外桃源般的隐士的生活。若是你死了,那……那我也断然不会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