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说这话时,双目灼灼直直看着心魔,仿佛要迸出火来。心魔周身黑雾翻涌,也似要焚尽天地一般。
终于,心魔没有即刻杀死孟子煊,而是反问他道:“孟太子,你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本尊害死我的族民。可是,本尊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原因,使得本尊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呢?”
“因为,你和鬼医一样,都并非纯正的魔族血统。”孟子煊道,“这个秘密,想必你隐瞒得很辛苦。然而,以你的能力,身份地位,倘若你想隐瞒,大可继续隐瞒下去。毕竟,哪怕你的族人怀疑过你有短袖之癖,都未曾怀疑过你的血统。”
孟子煊说这话时,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然而,心魔听后,身上黑色的雾气顿时暴涨数倍,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吞没。
心魔是真的愤怒了,这毋庸置疑。因为孟子煊分明感受到了周围浓得不能再浓的杀气。
“你想杀我灭口?”孟子煊笑道,“其实,事到如今,你杀不杀我,又有什么重要呢?反正你的族人都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在乎你血统纯不纯正了。还是说,堂堂心魔,哪怕即将要统御三界,也依然害怕背负上灭族的罪名。只可惜啊,你骗得过三界,却未必骗得过你自己。你自己不也才说了么?这十万年来,你寂寞得很!”
孟子煊当真是一位奇人。世人都怕心魔,唯他不怕。不仅不怕,还敢揶揄心魔。此等胆识,连心魔都不免佩服。
心魔道:“孟太子,你当真不怕死么?”
孟子煊道:“敢和尊上为敌,自然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还怕死,那也不必与你为敌了。我如今这样,想必已是走不出这宗祠了。尊上,既然我今日必死无疑,可否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也好让我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若说在此之前,心魔对孟子煊还有几分不忍杀之心,可事到如今,不杀他却是不能够了。既然如此,他想要知道什么,就让他知道吧。毕竟,有些秘密,一个人在心里埋藏得久了,那秘密便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搅得你夜不安寝。或者干脆说出来吧,让这秘密不再是秘密,也就不会折磨人了。更何况,这小子如今既只身入了魔域,再想出去,也是绝无可能。就让这秘密,随他一同埋葬于此吧!
思及此,心魔反倒释怀了,坦然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再也无法掩盖自己血统不纯的秘密,让你下定决心要毁了母矿,毁了整个魔族?”孟子煊道。
这一回,心魔终于不再狡辩。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说道:“我并非想毁了母矿,也并不想杀了她们,这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孟子煊抬起了脸看向心魔,似乎难以置信。
“不错,就是意外。”心魔叹了口气,道,“人人都骂我是个恶魔,可我便是再坏,也不会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而毁掉整个魔族。”
孟子煊只是看着心魔,并没有说话。
心魔于是继续道:“你方才也看到了,其实,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损伤赤晶母矿分毫,更别提将它摧毁了。更何况,赤晶母矿乃是魔族魔气之源,关系到整个魔族的生死存亡。母矿一毁,魔族的魔气便难以为继。魔族之人没有了魔气滋养,便会快速衰弱而亡,药石无救。这样重要的宝贝,我爱惜它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毁掉它。”
“可是……”,孟子煊低声道,但他并未继续说下去,他不愿打断心魔的叙述。
心魔却笑道:“你是想问,可是母矿为什么只剩下了这样一块碎片,是吗?”
孟子煊点头。
心魔道:“因为,它是我不小心弄碎的。”
孟子煊惊讶地看着他。
把心中藏得最深的秘密说出来,心魔反而觉得心情愈发愉悦了,他叹了口气,似乎颇为痛心地道:“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
孟子煊没有说话,但他那好奇的眼神却着实给了心魔极大的继续将故事讲完的动力。不得不说,孟子煊是一个极佳的倾听者,也是一个够得上分量的倾听者。倘若这个故事,一定要说给某个人听。那么,讲给孟子煊听,无疑能让述说者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
“当年,是他们逼我的。倘若他们不逼我,他们就不会死。我根本不想害他们,我从未想过要害他们。”心魔道。他的语气里总算有了一些激动的情绪,这也使他看起来不完全是一个冷酷的恶魔。
孟子煊问:“你说的'他们',是指这些巫女,还是所有魔族的族民?”
心魔沉默良久,终于道:“魔族皆是因我而完,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会有那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