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战争,又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重整这三界秩序么?小月不知道。她不是一位高明的棋手,看不懂这盘名为“三界”的棋局。但她相信她的丈夫,她相信他定能想出一个破局之法,而自己,只管支持他便是了。
自朔雪城一别,小月便不曾见过孟子煊。他将整个朔雪城交给了她,而后扬长而去。说实话,小月心中并非没有抱怨。他难道不知道她尚没有那样的能力和勇气,能在万军之前指挥若定么?
可他离开了。于是她再没有人依靠。出于对他的承诺,哪怕心中惧怕,她也唯有咬牙硬撑罢了。就像他说的,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你坐在圣君的位置上,便要演得像个圣君。等你演习惯了,你便真成圣君了。
今天,她不但扮演着圣君,还演了一回将军。战打得艰难,她不得不亲身上阵。当她挥剑砍向第一个敌人时,她能感受到那血是热的,而自己的心是寒的。而当她的剑已经杀了不知多少人时,她便渐渐麻木起来。她果然成了一位杀人如麻的将军了。
但她的心里同样也并不觉得快意。相反的,她觉得痛苦。越回想越痛苦。那些死了的人,果然都该死吗?自然不是的。他们不过是被战争所裹挟的无辜牺牲品罢了。小月也发现,自己似乎更加理解孟子煊了。她终于理解了他那种对权势地位的淡然的态度和不顾危险也要与心魔对抗的决心。经历过战争的人,才越发懂得和平的可贵。六千年前的洛水之战,她不曾经历过,然而,如今想来,恐怕比今日这一战更要凶险千倍万倍。
所以,她不怨他了。孟子煊现今身在何处,小月并不知晓。但她知道,他定然是在做非常重要非做不可的事。他顾不上她,并非不想顾,而是不能。那么,自己所应该做的,便是坚定地站着,努力支撑起大局,好令他无后顾之忧。
孟子煊说了,等战争结束,他便要找个小院,种花种草,和她一起,永永远远,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这样简单的期许,当是能实现的吧!小月抬起头,隔着帐篷的穹顶,隔着重重的山峦,不见星月,不见故人,唯见那跳跃的烛火,突地爆出一个耀眼的烛花。
孟子煊独自一人在层叠的山峦间跋涉着。他在找一个地方,一个能解开心魔所有秘密的地方。然而,他翻遍古籍,却未能找到一处关于那地方究竟在何处的详细记载。有的,也只是些模糊的字眼,诸如“魔域之东,群山环抱”之类,想凭这些模糊的记录便找到那处所在,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然而,找不到也要找。再有两天,便到了牛斗互冲之日。若是不能阻止那些魔军复活,大战一起,便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的生灵了。
只可惜力不从心,也不知是不是这满目的赤红太过于令人心情躁郁了,总之,行不得多远,孟子煊便觉得眼前发晕,身上也愈发滚烫得厉害。他只好暂且停下来,从袖袋中摸出一只白色圆瓷瓶。这是鬼医留给他用于克制穷奇血液之毒的。照如今这情形看来,当是这热毒又发作了。
可当他正欲服下那药丸时,却忽然想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这条线索一通,他便连毒发都顾不得了。只见他化指为刀,在手腕处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渐渐地,竟然幻化出一只小小穷奇。
这是幻影术,这只小穷奇自然不是真正地穷奇,但它是由穷奇之血幻化而成,自然也保留了一些穷奇的记忆。
穷奇原本是鬼医母亲魔族圣女的灵宠,圣女死时,令穷奇保护少主,自此,穷奇便跟着鬼医了。
孟子煊如今只希望,这小小穷奇回到了熟悉的魔域,能够凭借记忆,带他找到它从前所常住的地方。
一切果然不出所料,那小穷奇刚幻化成行,便朝着一个方向,一径狂奔而去。
孟子煊热毒发*作,原就难耐得很,又失了许久血,越发觉得身虚体乏。结果这小穷奇二话不说,便跑得飞快。孟子煊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提气,在后头紧紧跟着。
天宫里的神仙们都被钟伊灵放出来了。
自钟无羡死讯传来,老天后彻底失去了指望,整个人迅速地衰颓了下来,成日里闷坐在殿中,不吃不睡,若非是靠着一口报仇雪恨的恶气撑着,恐怕离薨逝也就不远了。
偌大天庭,掌权之人便成了钟伊灵。
自然,那些原先被她幽静的神仙们未必对他没有怨言,然而,如今形势,钟离亭在下界主持大局,天庭群龙无首,若想同仇敌忾,唯有听命于这位三殿下。
故而,哪怕脾气倔犟如太上老君者,都愿意放下嫌怨,主动站在钟伊灵身边,助她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