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的确很想杀钟无羡,可君子不趁人之危。如今,他这样处境,孟子煊反而不能杀他了。
心魔继续劝他,“你若此刻不杀他,恐怕就再无机会杀他了。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而你,将会接替他,站到那个位置上。”
钟无羡如今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块既脏且臭的高台。很显然,钟无羡已经失去意识很久了,否则,他定不会放任自己屎尿淋漓。孟子煊难以想象,究竟是怎么的折磨,才会使得一个如此看重体面的人变得这般狼狈不堪。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玄铁锁链牢牢绑缚着。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但两颊凹陷,身型极为消瘦。三个月前,此人统帅群魔,在东海与钟离亭对峙时,尚且那般气宇轩昂。如今,却怎的竟成了这般模样?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孟子煊再次问道。他想不到究竟有什么恶毒的邪术,能够让一个上神,在短短三个月里,便落得这般形销骨立。
“你上前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心魔道。
孟子煊走上前,他伸出手,试图托起钟无羡低垂的脸。可自己方一接触到他,便觉出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牢牢牵制住。而后,撕裂般的疼痛从手臂席卷而上,瞬间包裹全身。孟子煊只觉得自身的灵力在源源不断被吸走,那灵力流逝的速度简直令他震惊。他慌忙松开手,却竟然挣不脱那凭空而来的牵扯。直到心魔将他推开,他方才踉跄倒地,脱离了束缚。
“那是什么?”孟子煊仰起头,眼中依然有不及散去的惊恐。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力量。
“那是阵心”,心魔道,“孟太子,你先前的猜测不错,我确实就是阵眼,可留在阵心供养整个大阵的人,却不是我。你也知道,这可是蓄灵阵,阵心就如同大树的根,需要源源不断为大阵提供养分。自然,我是魔族的君王,为魔族复兴尽一份力量也是理所当然。可我太忙了,只好让我的忠心耿耿的属下,替我出这一份力了。”
原来如此。孟子煊看向钟无羡,惊讶于这阵法的力量。不论是谁,只要被扯入这阵心之中,便是本领再高,恐怕也逃脱不了了。
“钟无羡到底是老天后的孩子,你这样做,难道不担心老天后的报复吗?”
心魔却极为不屑,“老天后,她有什么本事,难道还想向我兴师问罪不成。再说,天界,已是我囊中之物,只要我拿到聚魂咒,那老天后,也就没有用了。”
孟子煊不吭声了。钟无羡被困在此处,想来老天后很难知情。而况,离牛斗互冲之日止不到十天,只需瞒过这十天,或许,连老天后本人,心魔都要斩草除根。
在心魔的眼里,钟无羡也好,老天后也好,都不过只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一枚棋子,自然是该将她摆放在它最该放置的地方。而若这枚棋子已无用,便要果断丢弃。
“如今,这钟无羡已被吸食得形同骷髅,可我的那些魔族子民们,却还饥饿得很。孟太子,你灵力高强,原本正好可以补上这个空缺。可我这个人呢,最是惜才爱才,咱们也算事志趣相投,我实不忍见你沦落到那般田地。所以,只要你肯将聚魂咒让与我,咱们先前的约定,依然奏效,你做妖族的王,我做三界之主,咱们共享这天下,你看如何?”心魔看着孟子煊,那黝黑的眼眶里,藏着这世上最深的算计。
要么献出聚魂咒,要么被当作肥料,滋养这大阵。这两个选项,孟子煊显然一个都不想选。可心魔又岂是什么宽容之辈。孟子煊觉得有些可笑。都道天无绝人之路,可偏偏,他总会陷入到无法突破的绝境当中。
“不知道,人如果死了,还能不能滋养你这大阵?”孟子煊极是无赖地耸了耸肩,“我说了,我不怕死,也不想被你利用。心魔,你也不必再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心魔活了数十万年,尚不曾见过这般涎皮赖脸之人。孟子煊当真是软硬不吃,偏偏自己还杀他不得。心魔与他周旋许久,真真是有些怒了。于是广袖一挥,便将他甩入圆台之上。
“孟子煊,你既然如此执拗,我便让你尝一尝被吸髓蚀骨的滋味吧!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孟子煊跌落高台,立时,便似有无数只手臂攀附上了他的身体。那手臂长出触须,直往他的血肉里扎去。孟子煊几乎要痛呼出声,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能忍痛,实则是高估了自己。在这样的剧痛面前,他宁愿死去。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肌骨都在被生生撕碎,他的灵力正在以不可遏制之势向外涌出。孟子煊于剧烈的颤抖之中,慢慢抬起了右手。他缓缓转头,看向心魔,眼中有怨愤,更有轻蔑。他向他挑衅地一笑,而后,右手蓄积起灵力,重重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