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负着手,似乎极为悠闲。他打量着这室内的布局,仿佛真是在一位熟识的朋友家里做客。待欣赏了好一番后,才笑道:“你这屋里,四壁垂挂的字画极多,案上摆设的器皿也过于密集。自然,人人都有些爱好,这世上,从不乏有收藏癖好却又爱显摆的人。可惜啊,过犹不及。尊驾不觉得,这屋里的东西太多了些吗?我观尊驾的言行,倒不像品味如此低劣之人。这墙上画作,虽都系名家手笔,却也并未珍奇到非要挂上墙不可。所以,我猜,这些装饰,实则是对应了某种阵法。这五幅山水画作,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西吴姖,南去庢,东鞠陵和北天樻,而这一幅”,孟子煊指着其中极为不起眼的月下山峦画作,对心魔道,“想必,这就就是焚寂山了。”
心魔点头赞道:“怪道人人都说孟太子多智,当真名不虚传。太子不妨再细说说,我挂这些画作,都有何用?”
孟子煊道:“过奖,不过略通一些奇门遁甲之术罢了。方才我说的这四座名山,虽然风景未必殊异,却能联通四极,为天下山峦之祖。而五行生克之法,说白了,不过是借自然之力互相牵制罢了。若是有人精通此处,完全可以通过改变五行的布局,使得压制之阵变成蓄灵之阵。如今,好巧不巧,这四幅名山画作,恰都出现在你这屋内。若非是为了布阵,实在是很难解释。”
心魔却道:“这天下山丘,各有所好,我读偏爱这四极之山,又有何不可?”
孟子煊道:“自然,人之喜好不同,若你果然喜欢这平平无奇之山,那也无妨。可这几样,又是什么?”
孟子煊所指的,正是那几方色泽形态各异的镇纸和砚台。粗看上去,那不过是些较为名贵的辅笔之物罢了,可若细看,那镇纸所对的,正是四极所在的方向。而那砚台,则压在乾坤艮巽四个方位。我猜,你这仿的,正是焚寂山下用以镇压十万魔军的血灵阵。 ”
心魔道:“那血灵阵乃是伏羲大帝所设用以镇压我魔族的阵法,我将他摆在此处,日夜研究,这又有何可怪之处。”
孟子煊摇头,一边查看屋内陈设,一边笃定地道:“我方才说了,若是有人精通五行布阵之术,是可以将压制的阵法,便做为己所用的蓄灵之阵。心魔,伏羲所设的血灵阵其实早就被你破了。如今,那焚寂山下,真正的阵法,并非是血灵阵,而是蓄灵阵。这十万年来,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那些用以镇压魔族、布下法阵的山峦丘陵,崩摧的崩摧,移位的移位,早已脆弱不堪。而你,偷偷调换了血灵阵的五行布局,以自身为阵眼,借助四极之力,将血灵阵变做你用来畜养魔军的魔窟。你说,是也不是?”
心魔并不说话。但显然,孟子煊所料不错。
“其实,你要复活魔族,也未为不可”,孟子煊道:“可你错在,不该牺牲别族,作为你饲养那些魔物的养分。”
孟子煊从桌下捡起两方已然成为碎片的砚台碎块,叹息着道:“这两方砚台,指代的应当是鲛国与东海。两族献祭,就为了你的复兴大计。而如今的妖族,只怕也是你预备拿来献祭的牺牲品。我观你在妖族宫殿里的卧房,布局和此处极为相似。我想,这两处当是互为表里,阵法相连。妖族圣京,便是你千挑万选,选中的新的阵眼。只待牛斗互冲的那一天,你便会屠尽圣京,让蓄灵阵里的冤魂暴涨,而后,你那十万魔军便可以吸食这些冤魂,破阵而出了。”
孟子煊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心魔,以质问的语气道:“心魔,你说三界众生,生而平等。而你的所为,可有实践这公平公道。你以怨灵和冤魂饲养出的那些魔族士兵,他们是否又懂得爱与平等。我想,那些破阵而出的东西,将会是些什么可怕的怪物,恐怕连你自己,都很难预料吧!”
第172章
心魔在孟子煊的咄咄逼视下,竟不自觉退了半步。而后,他才抬起头,仰天长啸起来:“哈哈哈,孟太子真真好眼力,好见识” ,心魔这辈子极少服人,如今,却真是对孟子煊刮目相看了,“我从前只道白帝是一位有为的君王,却不想孟太子才是青出于蓝。孟子煊,不是我说你* ,若是你也有一争天下的野心,那还有他钟离亭什么事儿啊!你败给他,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只可惜啊, ”心魔似乎痛心地道, “你知道的毕竟太多了。如今,连我都不知该不该留你了?”
“留与不留,悉听尊便”,孟子煊说得云淡风轻,可话未落音,他却已然欺身向前,广袖一挥,便要去扫落那桌上的镇纸与砚台。
心魔自是反应神速,他不过略一伸手,便将孟子煊拂退数尺。而那桌上的五行布阵,依然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