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茶,已然品不出滋味。孟子煊道:“青丘的灭亡,并不能证明暴力便是可取的。其实,青丘,不过只是一个国号而已,只要狐族百姓能够生活安乐,青丘恢复与否,都不重要。同理,尊驾也不要太执着于复兴魔族了!”
心魔却不以为然,他对于孟子煊这等敷衍懦弱的态度十分不满,甚而有些鄙夷。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拍案而起,道:“孟太子或许能如此豁达,我却不能。当年,十万魔军是如何被坑杀在焚寂山,我永远不会忘记。天族使了那样奸诈的诡计,他根本胜之不武。三界,原就该唯魔族独尊。我所做的,不过是重整纲常,还魔族一个公道罢了!”
“公道!”孟子煊笑道,“敢问阁下,公道是什么?”
“公道便是公平,是让真正的强者统治三界,而非让那些满嘴仁义的无能之辈居于上位。他们凭什么,就凭他们善于蛊惑人心吗?”
孟子煊摇头叹道:“非也非也。谁上谁下,谁强谁弱,其实都不重要。公道是民心。民心所向者,即可为王。王,并非是高高在上。王,不过是秩序的维系者。他教民以善,护民以礼。乐民所乐,忧民所忧。一个人,若是他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不饥不寒。哪怕他是乡野匹夫,贩夫走卒,亦可为王。心魔,你如今所做的事,便是扰乱这三界固有的和平。倘若你能听一听那宫墙外的哭声,你便该知道,公道绝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些,便是孟子煊所坚持的道。可在心魔听来,却只觉厌烦。他不信,这世上真会有舍己为人的仁人志士。所谓“仁义道德”,不过是在上位者编撰出来用以欺骗百姓的雌黄罢了。他们用这些将自己包装得有如圣贤,使百姓对自己顶礼膜拜。可背地里,却干净了龌龊黑暗的事情。这些个衣冠禽兽,“公道”若是偏向他们,那这“公道”,便也是可笑可弃之物了。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乱,只是一时的。乱而后治,天道才能重回正轨。孟太子,你所期待的太平盛世很快就要来临了。只要你肯将聚魂咒让与我,我保证,在我夺取这天下之后,定然如你所说的,宽以爱民,温和慈爱。不论是天族,妖族,鬼域,我都让他们好好的生活,你看,好不好呢?”
这样的话,若是旁人说来,或许还有可信。可这话出自心魔之口,却实在是讽刺至极。鲛族,东海,数十万被炼做不死怪物的狐族生灵,都在他一年之间覆灭。孟子煊嘲讽地看着他,几乎要笑出了声。他道:“心魔,你的欲望早已遮天蔽日,哪还有一点良知的所在。你今日说的这些话,试问,你自己信吗?心魔,你可真成了你口中那满嘴仁义的伪君子了。”
好话歹话,都已说尽,心魔再没有兴致再和他周旋。他忽而伸出了手,锁住了孟子煊的脖颈。
“孟太子,我先前敬你是位风雅之士,才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这聚魂咒,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孟子煊被他扣住了脖子,连说话都费劲。可他却仍是笑道:“若你有本事拿走这聚魂咒,又何必与我在此聒噪这许久。心魔,你也很无奈吧。若你杀了我,这咒也就随我一同消失了。而你那称霸天下的野心,也成了黄粱一梦。”
心魔被抓住了软肋,愈发气氛。他收紧了手指,几乎要将孟子煊生生掐死。
“你以为你不给,我就奈何不了你吗?孟子煊,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孟子煊自然不想吃罚酒,可这敬酒,却也不是囫囵能吃的。心魔手中的劲道极沉,孟子煊施展灵力,却竟是挣脱不开。心魔见他脸色潮红,颈上额上青筋凸出,这才松开了手。
孟子煊被他这一掐,几乎当场毙命。得到解脱后,便撑在几案上呼呼喘气。
心魔看着孟子煊,忽而笑道:“我知你不怕死,孟太子吗,乃是仁人义士,巴不得舍身殉道呢!可是,你不怕死,却不知你那位娇滴滴的妻子怕不怕。孟太子,咱们不妨赌一把,你猜,我若是此刻出发,要去将那月姬圣君抓来,须得多久!”
孟子煊喘息方定,听他提到小月,心下难免不有所动容,不过,“心魔,抓月姬圣君不难,可你,当真能离开这圣京吗?这三个月来,你蛰伏不出,任由各地割据势力壮大。我猜,不是你不想出去,而是你不能出去。若我所料不差,你早已将自己,变成了压制血灵阵的阵眼。你若擅自离开,只怕这十万魔军的复活大计,便要功亏一篑了。”
被孟子煊说中心事,心魔当真不能不有些佩服他了,“孟太子果然聪明,连这样的辛密,你都能窥破。我可真是有些小瞧你了。孟太子不妨说说,你还猜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