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这老怪物,就是在利用咱们”,文曲星走后,老天后便向钟伊灵抱怨起来。
“的确如此”,钟伊灵道,“所以,母亲,你该早下决断了!”
孙逸之、姜飞鱼、太上老君及他的门人弟子,以及众多不肯向老天后俯首称臣的神仙们,都被关在了天牢里,饿了整整三个月。
好在他们都是仙人,否则就要饿死了。
姜飞鱼的辟谷还未修炼到境界,故而他虽然还没死,却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虚弱地倒在孙逸之的腿上,眼泪如倾。他说:“师傅,弟子恐怕是不成了,您将来,只好再找别人做弟子。啊,我真的好恨啊,能做您的弟子,我本觉三生有幸,只可惜我福气太浅,竟然就要死了!”
孙逸之觉得他大抵不会死,但瞧他这副模样,也觉得十分可怜,于是宽慰他道:“飞鱼,你现在是神仙了,便是再饿,那也不至于饿死。你要坚强些,天君和孟太子都会想法子救咱们的。等咱们走出这天牢,我定将毕生所学,都授予你。”
这话对于姜飞鱼有极大的诱惑。孙逸之是三界最好的医者,能得到他的真传,必将前途无量。所以他略略振作了些,从孙逸之的腿上坐了起来。
就在此刻,他看到了一双绣刻精美的鞋和层叠繁复的裙裾。
“公……公主!”姜飞鱼惊道。三个月了,这还是头一回有熟人来看他们。
孙逸之惊惶回头。
钟伊灵依然美丽,孙逸之见到她,依然会忍不住心跳加速。但他努力克制住了,眼前的钟伊灵,再不是他印象中那个为救母亲,苦苦哀求他的姑娘。她心思深沉,甚至连天君钟离亭都被他瞒骗过了。
所以,他不得不收起素日的软弱,小心应付着她。姜飞鱼何其无辜,他既唤自己一声师傅,自己说什么也要保护好他。
他站来,向他鞠躬行礼,“殿下,别来无恙!”
钟伊灵下颔威扬,眼神傲慢。她天生有一种俾睨一切的气度,那是神族公主的身份赋予她的自信。但她悠游四海多年,又习得了一些潇洒的豪气,所以,她愿意放下身段和任何身份的人待在一起。
就比如此刻,她便很是和气和孙逸之打起了招呼。她说:“好久不见啊,医圣大人!”
孙逸之有些汗颜,“鬼医”问世,他这“医圣”之称便是名实难副。放在从前,他大约又要羞愧地躲起来。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回避,而是点了点头,道:“比起过去的六千年不见,这三个月实在算不得久!”
钟伊灵见孙逸之不再畏畏缩缩,眼中倒有了些诧异,于是,略略收敛了那轻浮挑逗的神态,道:“神仙与天同寿,对咱们这些活得太久的神仙而言,不管是几个月,还是几千年,都不算太久的。”
“殿下说的是”,孙逸之接口道,“因此,我也不会相信,一位上神的秉性会因着区区六千年光阴,便截然不同。”
钟伊灵觉出他话里有话,“哦”了一声,道:“医圣此话何意?”
孙逸之道:“殿下从前,一向善恶分明,即便天君将二殿下囚禁于雷泽,您也并未因此对天君生出嫌隙。这一次,究竟是为什么,殿下却要效力于心魔?”
“效力?”钟伊灵显然对这种表述极为反感,纠正他道:“我并不曾效力于任何人,我只忠于我自已”。复又恼怒地看他一眼,很是怨怼地道:“这还不是怪你。若非你医术不精,救不了我母亲,我又何必求到鬼医门上,受那心魔的辖制。这心魔老奸巨猾,他虽命鬼医救下了我母亲,却也在我母亲身上下了极重的禁术。这禁术一日不得解除,我们母女便一日受他的辖制。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孙逸之大感震惊,原来如此!难怪……他见钟伊灵气得眼眶通红,这模样又令他想起了六千年前,她将老天后送到蓬莱山时的情景。当时,她也是这般眼睛通红。只可惜,凭他的医术,救不了当时已经魂魄消散的老天后。这世上,只有鬼医才通晓聚敛魂魄起死回生之法。
“对不起”,孙逸之愧疚至极,亦无从为自己辩驳。数千年来,他顶着医圣的名头,却无时无刻不感到刻骨的讥讽。他连所爱之人的母亲都救不了,眼睁睁看她绝望而去。他算个哪门子的医圣?
如今,她骂他,甚而打他,他都全无怨言,可他却不能任由她堕入魔道,与那心魔沆瀣一气。
“那么你就预备一直屈从于心魔,听他的差遣吗?”孙逸之问。
钟伊灵闻言,恼怒地抬起脚,狠狠便踹向了孙逸之,口中骂道:“你这蠢材,你以为我会同你一样,甘心受人辖制么?哼,他心魔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时得利,便以为自己果然做得了三界之主吗?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