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师兄”,辛夷打开门帘,恭肃地唤道。
孟子煊亦回转身来,客气回礼,“小师弟,你可还好?怎的这几日都不去学堂,师尊他老人家惦念得紧。”
本来不甚亲密的两个人,互称起“师兄”“师弟”,莫名的,也生出了一些同门的情谊。更何况孟子煊举止温和,脸上关切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辛夷本来还强端起架子,但在孟子煊提起师尊之后,他那冰冷的一张脸上,也渐次浮起了一些愧疚。
“我……我这几日不大舒服,故而在家休养了几天。请师兄转告师尊,明日我便去听学。”
“原来如此”,孟子煊点点头,复将一双朗朗的眼眸看向他,笑着劝慰,“若是师弟果然身子不适,大可不必急于去上学,总归课是上不完的,咱们在这鸣岐山上,尚有大把的时间要消磨呢!只我看见师弟一切都好,心里也就放心了。明日我便去回禀师尊,再替师弟续上几天假,你看如何?”
他句句都是好意,纵然辛夷原本对他存了些便见,此刻也是不便发作了。只是既已说了没事,再赖着不去上课,叫其他师兄们看起来,只怕很难不以为自己是恃宠而骄。
故而,辛夷摇了摇他颓丧的脑袋,对孟子煊拱手一礼道:“多承师兄好意,只是辛夷确已无恙,明日还是照常去上课的好。”
孟子煊先时听他与侍者一番厮闹,以为他必定性子骄纵得很,不过现在看来,倒还有些分寸,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道:“你愿意去听讲,那自然再好不过,这几日西方佛母前来讲经,谈到了许多'上善若水''处渊处下'的道理,我听了,很觉受益,师弟去听一听,说不定也能参悟一些大道。”
打从他一开口,辛夷便知道自己已是一败涂地了。孟子煊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耀眼得如天上日轮,身上却不沾一点儿盛气凌人的气势,反倒和你说起话来,就像一位脾气温和的兄长。清嘉圆融的声线一经灌入你耳中,你便是原本有十分的戾气,此时也荡然无存了。
辛夷挫败地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原以为孟子煊完成了他的“任务”,便会立即离开的,不曾想他却不紧不慢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木制的人偶,端正摆在几案上,沉静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指着那一个青衫人偶道:“说来惭愧,我近来也迷上了班输之事,这便是我花上了好些功夫,细心打磨出来的。只我不甚精通此道,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知好与不好,故此特拿来与师弟一观。这可真应了那句'班门弄斧'了,还请师弟切莫见笑,有何不足之处,千万指点出来。”
这人偶,据辛夷一眼瞧去,并没看出有何特异之处,不过是雕工略略好些,眉梢眼角,纤毫毕现。
孟子煊见辛夷面露困惑,便即伸手轻轻一触那人偶。
伴随着他这轻而又轻的一个动作,那小小人偶居然活了起来,就在辛夷的眼皮子底下,抡拳踢腿地耍了一套功夫。
这一下辛夷的嘴巴便有些合不拢了,他诧异地看着这人偶,好半晌,才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略略沉稳了些。他将一双怀疑的眼睛看向孟子煊,声音都不免有些发颤,“师兄,这真是你做的?”
孟子煊露出了一副“难道不是* ”的表情,言语却仍是谦逊,“不过是做着玩罢了,与师弟的这些巧物比起来,自然是不值一提。”
辛夷觉得脸颊隐隐地灼烫起来了,他一向不信这世上能有精通百艺的天才,可眼前这位太子……
“师兄真是过谦了,如此技艺,辛夷自叹弗如。”
心里的创口太大,连说话都没有了底气。孟子煊却仿佛并未看到他那萎靡颓丧的脸色,依旧兴致勃勃地和他探讨,“目下,这人偶还只会打这一套拳法,见天儿看,也难免生厌。我的意思是,不妨师弟也制作一个类似的人偶,教他几样招式。每隔几天,便令他们切磋一番,有不足时,咱们再行调整。不知师弟可以这样的兴致?”
这话,若叫钟离亭听了去,大概要笑他个三天三夜。谁能想到呢,堂堂孟太子,居然要在这儿扮清纯哄骗一个少年郎。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师尊叫他来引导这位小族长,他总得想法子和他走动起来。
好在辛夷族长并不觉得这个提议幼稚,反倒很是慎重地思考了起来。他将这小小的人偶放在手里,仔细地观赏着,眼里流露出钦佩且敬仰的神色。
要知道,制作这种会跑会跳的人偶,最是花费功夫,每一点小小的动作,都要经过不知多少精密的设计。
可照着孟子煊的想法看,他似乎还能令这人偶变换出千千万万的招式来,甚至能随机应变,跟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