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将头微微后仰着,这样他便能看到她俩上的表情。她说话时,眉稍眼角,意动神飞,一双眸中星月流转,简直熠熠生辉。他到这时才发现,她其实已然那么璀璨,就像是藏于匣中的璞玉,终于在日复一日的自我雕琢之下,露出了足以耀人眼目的华光。
于是孟子煊虔诚地赞叹,“小月,你太自谦了,你何止是与我比肩而立。譬如亭树之于玉峰,蚌珠之于明月,我如今真是该仰望你了。”
小月听了,在他的肩上重重捣了一拳,“我看你今儿真是疯魔了,一时把自己贬得如地上泥,一时又将我捧得如天上月。其实照我看,咱们俩就是城隍里的鼓槌——一对儿大棒槌。放着这样好的景致,不好好欣赏,倒说了这么一大通的傻话。”
她突然地发难,把他从往事的淤泥里,彻底拽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的心思,与她的乾坤朗朗一比,简直矫情极了。可是,压在心上的石头挪开了,他从未觉得如此刻般轻松自在。他想,她要笑便由她笑吧,哪怕拼着再被她嘲笑一场,他也要问她,“小月,我今儿和你说了这么多,把我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都告诉你了。你呢?你会就此瞧不起我么?你如今变得这样聪明、这样勇敢了,你会不会嫌我懦弱,嫌我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即被她一股脑儿都吃进嘴里了。她的唇紧贴着他的唇,将他一点点按压在身下。
他想,或许今晚,他都等不到这回答了。不过她的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夜骨星盘,旷野幽幽,这一对情网中人终于做了一件他们原就应该做的、最合时宜的事情。
第155章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小月摊开双臂,任由孟子煊将散落了一地的衣裳重又一件一件穿回她身上。
他低着头,像最忠诚的使徒虔诚侍奉着他的神祇。
小月看着他,看他白皙面庞上残余未尽的潮红。她忽然觉得,他简直可爱极了。
他一向是个守礼的人,可却在不守礼的时候,看起来最为可爱。
她简直忍不住,又想推倒他了。
当他站着时,他是一位君子,可一旦躺下,他便成了一位攻城掠地、无往不胜的将军。
两个的他,小月都喜欢。
可是,女人的衣裳, 穿起来未免太繁琐了些。
孟子煊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手上托举着一根颀长的束带,可他完全不知道它该用在何处。
终于,他束手无策,转而向她求援, “你可不可以自己穿, 我真的不会。”
小月极是宽容地牵引着他的手,环到了自己的腰后,“在这儿打个结就行。”
孟子煊于是认真地打起了结。
可是, 他的桃花结还没有打完, 小月便已咬住了他的耳垂。
他的手顿住了, 脸颊却像桃花一样红了起来。
然而,隐隐的,孟子煊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于是,他迅速地替小月披上了最后一件氅衣,便从那一团笼罩着他们的蒙蒙雾气中走了出来。
那人也渐次地走近了,行至跟前,很是恭敬地抬手揖了一礼。
即便是时隔六千年,这位侍者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孟子煊的相貌。当年他的主上与孟太子同在鸣岐山无极天尊门下学艺,因他的主上入门较晚,兼而性子孤僻,一向是知音者稀,唯与这一位孟太子,倒还有些交情。侍者当年就在想,幸而这山上还有一位脾气温和好说话的青丘太子,否则他家主上,岂不孤单得可怜。
不曾想,时移势易,世事变迁,眼前的孟太子仍是光风霁月、如松如竹,而他的主上却……
小侍者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但很快,便又转换了一副笑脸,亲切地向其禀告,“我家主上久候太子不至,便派小的前来看看情况。太子方才是在做法么?小的远远便瞧见了一团雾气,只看不清太子是在做什么?”
孟子煊面不改色地道,“你猜得不错,某的确是在作法探路,无奈你家主上设阵的本领太高,某实在探不出来。”
侍者的脸上立时浮现了一些得意之色,然而即刻,他便以更为恭敬的笑掩饰住了,“军事重地,自当设得隐蔽一些,而况此处地形极为复杂,哪怕是天君亲自前来,有时候都难免找不着。我家主上正是担心这一点,这才派小的前来接引太子。”
孟子煊闻言,认可地点了点头,“多谢你家主上体谅,那就劳烦尊使替某引路吧!”
小侍者弓腰道“是”,然而眼光却瞄向了他身后的姑娘,“敢问太子,这位是?”
孟子煊含笑引荐,“尊使不必顾虑,这是某的夫人,足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