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客气的疏离,越发使李瀚觉得,想要结交国师大人,恐怕并非易事。
其实堂堂国师大人,心思未必就一定光明磊落。关于李瀚的提议,国师大人考虑之后,觉得其实十分可行。妖族的面子固然重要,然而为了三界的和平安宁,被人暂时当成坐骑骑一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即答应李瀚的提议,而是预备再拖延个一两天,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李瀚太过得意。这样小小的心思,不好叫外人知道,国师大人隐藏得很好,假借妖族的名义,挫一挫这位年轻帝王的锐气,好叫他知道,上神的妻子并不可随意觊觎。当年他抱着变作狐形的自己,在马车里说的那些要娶小月作王妃的混账话,他至今想来,仍觉气愤得很。
不过,此时此刻,在小月虎视眈眈地注视下,他忽然备感心虚,仿佛自己那些刻意隐藏的心思,都已被她窥破了一般。
不管了,孟子煊下定决心,倘若小月提及此事,他可以立刻马上表示赞同,并且承诺将亲自前往军中进行一番关于大我与小我的激情五千字演讲,以洗清自己有可能被误解为是因爱生妒的嫌疑。
然而,小月其实,根本就不记得李瀚曾来找过孟子煊这么一件事,自然,也就更不可能洞察到他们之间的这些细微的爱恨纠葛。
昨天,李瀚的确是和她提过,想去拜访国师大人。
当时,小月正忙于观看一条王蚺与捉妖师斗法,故而只是随口一应,“行啊,反正国师大人一向无聊,你们又是认识的,去陪他喝喝茶,也能替他解闷。”
如此,李瀚便算是得到御批了。而小月在欣赏了一场人与妖的激烈大战后,便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而她此刻,手指勾缠着孟子煊的素带,心中唯一担忧的,便是他的身体究竟如何。他寒毒未祛,便陪他去了凡界。如今又因她,失去了一半聚魂咒。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身子无恙。可他疲惫嗜睡,精神欠佳,确实也不像个健康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孟子煊不一直都是病病殃殃的吗?
所以也似乎大约有可能,是她自己多虑了。
大约是孟子煊的表情实在太过坚定,因此小月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应该不会在生死这样的大事上对自己有所隐瞒。
既然并非是因为身体原因,那么,他一再拒绝同自己亲近,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小月看着他,极其失望地道,“子煊,你变了。”
她的神情令孟子煊感到羞愧,果然妒忌使人丑陋,他如今在她的心目中,不知已是多么面目可憎。
小月兀自叹息着,语调哽咽,“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宁可听你的真话,也不愿被你敷衍。”
孟子煊闻言大感愧怍,是了,她一定是极为伤心了。这些时日,自己因为不满于她和李瀚时常同出同入,故而言语上,对她难免冷淡了些。不曾想竟弄得她这般难过。早知如此,便不该和她治气的。
他正想宽慰她几句,谁知她竟抢先跳下了床,立在床边,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布满了隐忍与决绝。
她说,“你去找她吧,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我不想你变得这样。”
变得怎样?孟子煊大为疑惑。难道在小月的心中,自己已然变成了刻薄善妒,公报私仇的小人?孟子煊自问虽然驳斥了李瀚的提议,然而也并未对他有所不敬。即便李瀚喝了他的茶后,似乎是闹了一天的肚子,然而这也不能怪他,是他自己非喝不可的。
孟子煊并不能接受小月的指责,再说此时天色已晚,即便要去找那李瀚,也可等到明天再去,何必这般火急火燎,难道还怕他睡不着觉么?
因此孟子煊极其不悦地偏过头,冷冷地道:“我不去!”
他的态度令小月更为气恼,她终于忍受不住,对着他一通怒吼,“你为什么不去?你即忘不了她,又为何不去找她。即便她爱的人是钟离亭,你也未必就不可以再争取争取。我不要你为了我们的承诺,就委屈自己留在这里。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要你这一副躯壳又有何用?”
小月说得伤心欲绝,而梦子煊却听得如坠云雾。他茫然地望着她,思索了好久,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口中的“她”,竟是指的凤曦。
可是方才,他一直以为她说的“他”,是指李瀚。
总之,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鸡同鸭讲的对话,他们俩从一开始,就谬出了千里之远。
然而,话题已经进行到了这里,小月又表现得异常激动,回避似乎是不能够了,他唯有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