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月是个天塌下来当被儿盖的主, 心大得能装下山海。脾气来了发一发, 该睡时还是照样睡。他走进去,把她的兔儿领小披风拾起来,略理了理,搭在衣架子上。
本想掀开帐帘看一看她的, 想了想, 到底未能走上前去。她都睡下了,再惊醒了她,到时候劈头盖脸一顿埋怨, 他自问, 并没有勇气承受她的雷霆之怒。
那就这样吧!明天, 或许她的气儿就消了,到时候他再赔几句好话, 这一天阴云,也就云开雾散了。
他隔着半透明的鲛绡帐往里看了好一会儿,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勾出一个玲珑的轮廓。想走上去抱一抱她,那个身子温暖、柔软,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可到底是没有上前,略顿了顿,转过身,往回走了。
前脚还没迈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小月从床上一跃而起,撩开帐子,光着脚,走出来了。
他吓了一跳,愕着两眼问道:“你没睡着?”
小月冷笑一声,“当然没有,我方才还在外头呢!怎么,凤曦走了,你才敢上我这儿来?”
孟子煊感觉自己额上的青筋蹦了蹦,这是怎么了呢?枉他还是个上神,屋外蹲伏了两个人,他竟都没有察觉到。大约是太久没修炼,神力下降所致。他有些难堪,怪道凤曦会说那么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说给小月听的。
看来,先前她俩在马车里,的确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他有心宽慰她,“凤曦是个直性子,打小儿便蛮横。她若是说了些什么令你不快的话,你只当是耳旁风,千万别往心里去。”
小月觉得有些好笑,他说凤曦蛮横,敢当着她的面说么?凤曦一来,他便失魂落魄,小月每每想到这个,心里就有气,于是挤兑他,“你就只会让我别往心里去,难道不管她对我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我都得忍耐么?”
孟子煊见她怒气冲冲,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他走近两步,握住她的手,满目心疼地看着她,“凤曦到底对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若是太过分,我……我……”
他“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小月仰头看着他,决定再逼一逼他,“她若太过分,你打算怎么样呢?”
他全然没了平日里冷静持重的风度,像只被逼上了岸的鸭子,眉头愁苦地锁在一起,半晌,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叫你平白受这个委屈。”
小月其实还想问一问他打算怎样替她讨回公道,不过,看他额角浸出了一层汗,手指却冰冷,怕勾出了他的病症,决定暂且饶过他。他能表这个态,她心里已经满意了。一个人,你不能要求他尽善尽美。他已可算是万里挑一,再要好些,也落不到她手里了。
她见他穿得单薄,把他一径推到了床上,拢上帐子,与他面对盘腿坐着。他还在等她向他告状,她却说,“其实凤曦人还不错,她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相反,她还夸我来着,说我这人心善,谢谢我的救命之恩。”
那她先前那样生气,是为了哪般呢?孟子煊惊觉自己受了愚弄,却又不能发作。而且小月的气,只怕也不是没有来头。他反省自己这一天的作为,除了扶凤曦上车时,与他略亲密了些,其他时候,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小月若是吃醋,他没什么好说的,可他也委屈,人都来了,捂着流血的肚子站在他面前,叫他能怎么办呢?
他塌眉耷眼,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说实在的,他现在脑袋还昏沉着。原本就气虚的人,情绪一激动,脑子就供不上来血。凤曦和小月这样轮番着折腾他,他觉得自己真是经不起这样的揉搓。
小月见他垂头丧气,人看着没一点精神,也有些心疼他。她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也看出了他有个捂烂了疮也闷不吭声的狗脾气。可她不一样,她心大,是因为憋不住事儿。心里有不痛快,非得找人一五一十说清楚了不可。
于是她把他的脸捧起来,十分认真地对他品头论足,“子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
他不服气,人人都说他性子温和,说他脾气不好的,她是头一个。不过,她这么说,也并不是没有依据。刚遇着她时,他的确对她发过几通脾气,还打伤了她。可那是因为,她老觊觎他的灵力,还想占他的便宜,他以为她是坏人来着。
回想起从前,他就有点想笑。她太可爱了,还喜欢养鸡。不过,这个时候,他不能笑出来,他得虚心聆听她的教诲,于是他道:“愿闻其详。”
小月蹙着眉,一双眼睛看着他,好像看进了他的灵魂,“子煊,你知不知道,你性格上有个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