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新君也长吁了一口气,微微侧转头去瞄孟子煊。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全然不知。忽而,耳边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跟着我念。”
小月放下心来,还好孟子煊尚能使用传音术。
“本君受先君遗命,践祚帝位,本无寸功,愧负于天。然我妖族甫遭大难,心魔作乱,又逢割据,国将不国。遥想先君创业,何其艰难,不料万年基业,至此而衰。每思及此,痛断肝肠。先帝临终所托,言犹在耳,心魔不除,死亦无颜面见先帝于地下。故本君在此立誓,誓杀心魔,报仇雪恨,重整乾坤,克定天下。”
新君在城楼上许下重诺,字字铿锵,一言九鼎。百姓们看到了太平中兴的希望,于是纷纷举手相庆,“誓杀心魔,报仇雪恨”的声浪,长久不绝。
大典已成。
小月直到现在依然心潮澎湃,她这个新君虽然当得不明不白,然而当百姓山呼圣君,伏拜在她脚下时,那种感觉,不能用爽或不爽来形容。身在高位,受人尊敬崇拜,那份责任,也像铁一样铸在她肩上。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许诺他们的事情,不能办到。
总之,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国君了。
于是,她把她的决心告诉孟子煊,“子煊,我今天,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么多的百姓,他们那么信任我。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的国君,我想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
“那是自然,你既然祭过了天,又得到了百姓的认可,自然便是新君了。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些,这敷衍的口吻,任谁都听得出来。小月狐疑地审视着孟子煊,自从从鹿城出来,坐在了这辆通往朔雪城的马车上,他便一直低着头,不声不响,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简直就差把“我有话要对你说,但还没想好怎么说”这句话写在了脸上。
于是小月只好主动问他,“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孟子煊惊讶地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
废话,就你那愁眉不展的样,傻子都看出来了。
“方才那个沧溟客,是假冒的吧!”小月道。
孟子煊更惊讶了,脸上几分愧疚,几分惶恐,“你看出来了?”
“嗯”,小月条条梳理,“赢得太轻易了些,虽然那人也十分厉害,但我料想,若是真的沧溟客,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而且……”小月看了看孟子煊,微微笑道:“你做事一向周密,定不会让我涉险。我想,这必定是你们事先安排的好戏。你倒是会演,险些将我骗住了。不过,你怎的不事先告诉我,害我白紧张一场?”
“你生气了么?”孟子煊惶惶看她,解释道:“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提前知道了,就不能打得尽心尽力。牛头怪排的这出戏,本就拙劣得很,若再不演得逼真些,岂不被人看出来?”
小月觉得好笑,你自己坐享其成,倒嫌别人的戏码拙劣。不过,看他是真着急的份上,只好宽慰他,“我现在知道了,也并不生气,你可以安心了。”
可他并没有安心的样子,看着她,欲言又止。凤曦此时,大约已经到了朔雪城里,小月迟早是要见着她的。其实凤曦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他想,她应该是会信任他的,于是,他道:“方才那假扮沧溟客的,你可试出来是什么人?”
小月细思量了下,“虽然那人极力模仿沧溟客的招式* ,不过那出招的风格,倒和你有些像。莫非是你的同门?”
的确是同门,孟子煊对小月的洞察力感到刮目相看,不过,真要说出来,他心里依旧惴惴的,“你猜得不错,那人正是……”
话未毕,马车忽然顿了下来。孟子煊不防,险些摔了一个趔趄。小月大怒,撩开帘子一看。这会儿也不用解释了,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孟子煊脸色也变得灰白,她不是该在官邸么,怎么等在了半道上?
凤曦背靠大树站在路边,还穿着方才那袭深衣,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嘴唇有些泛白。她缓步走了过来,被戍守的卫士持刀拦住了,孟子煊慌忙让他们住手,凤曦苦笑,“本想先去官邸的,可惜肚子疼得受不住,只好在这里等你。”
孟子煊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她的手紧紧压着腹部,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第133章
朔雪城比鹿城地势高峻,因此也冷很多,这才十月的天,风却已有些刺骨。孟子煊跳下前辕,将大氅披在了凤曦身上,扶她上了车。他此时脑子里嗡嗡的,什么瓜田李下再也顾不得了,只知道先帮凤曦止了血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