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声儿,瑶姬等了一会子,终是不放心,撩开帘子一看,他结丹正到了关键处,脸色赤红,汗如雨下。
这样的性子,真真叫人无可奈何。昨天的事情,他到底是介怀了,不顾惜身体强行结丹,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么?她有些气恼,小姑娘似的撅着嘴。半晌叹了口气,爬上床坐到他对面,持着他滚烫的手,催动灵力助他结丹。
孟子煊终于从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场中冲了出来,身上炙痛消失,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坐在了一汪清涧旁的石头上,和风夹带着溅起的蒙蒙水雾扑到了他脸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再睁眼时,便见到瑶姬闭目凝神,坐在他对面。他蹙了蹙眉,觉得眼下的处境真是无解,他原想早日脱身去的,可惜债越欠越多,再要走时,只怕也难了无牵挂了。
她醒来时,见他正在看她,吓了一跳,一骨碌滚下了他的床。他有些难堪,觉得自己真是太托大了,把个一国之君吓成这样。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尴尬。瑶姬定了定神,解释道:“方才进来时,见你正在结丹,怕你出事,这才……”
这才上了你的床。她怕他臊,没敢说出来。孟子煊轻点了下头,道:“多谢!”顿了顿又道,“方才你是说要去赏景么?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瑶姬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惊喜之余,忙忙着人去准备。白雪塔也叫玉楼春,瑶姬的御花园里种了千余盆,摆在一起,场面着实震撼。瑶姬不是个风雅人,但为了迎合孟子煊,只好搜肠刮肚说了些关于牡丹的话。话里无甚新意,甚至错漏百出,但两个人同来赏景,他总不能一言不发。于是,孟子煊难得当了回话匣子,从牡丹的品种有多少讲到了如何培育。
瑶姬一路听着,觉得他不去做个匠人实在可惜。怎样种出一盆最好的牡丹,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话题。不过既然他感兴趣,她乐意陪他去尝试。在他自得其乐的言语里,她甚至在想,便是以后不当帝王,就陪着他天南海北去找稀奇的花种培育,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好花赏心悦目,孟子煊心情不错,见着前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丹青笔墨俱全,便走了过去。持笔随意挥洒,便是一枝雍容牡丹。瑶姬大感佩服,弓着身子赏了又赏。
她心悦他,和他在一起时便有一段自然的娇憨天真。孟子煊蒙她搭救,受恩深重,正愁不知如何报答,见她兴致盎然,便提议道,“我为陛下绘一副肖像,如何?”
这是正中她下怀了,否则她在这花园中备下笔墨,是为什么?不过被他这样专心打量着,她倒有些怵了,不知该做个怎样的姿势。孟子煊笑道:“随意就好。”
瑶姬随意坐下了,她今儿为了应景,特特改了一贯大红大绿的装扮,穿了身浅粉白底的裙子,与白茫茫一片的牡丹相得益彰。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瑶姬本就是天下一品的美人,落到笔下,姿态更甚。他看她,她也在看他,看他将广袖高高挽起,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看他从容研磨,笔尖在纸上。他做什么,都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那样专注的神情,真真可人得紧。
只是他站得久了,她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好不容易见他收了笔,她三两步跑过来,看他将她画成了什么样子。
一见着那副画,瑶姬羞红了脸。果然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他笔下的她,娴雅疏淡,自然的一段风流,倒比她本人,更要美几分。她有些惭愧,自己离他心目中的样子,到底差着几许神韵。
“你不题字么?”瑶姬目光殷殷。
孟子煊沉吟片刻,重又提笔,在空白处题了一句——
“牡丹非是俗颜色,吴越楼前西子妆。”
第114章
这画被瑶姬珍而重之裱起来,挂在御书房的南墙上。她平素也算国务繁忙,一天总得有两个时辰埋首在奏章堆里。自从添了这幅肖像,她批奏章时便总忍不住抬首看一看,痴痴笑一会子,兼之心中牵挂着孟子煊,因此奏章也批得心不在焉,干脆撂下了笔,由它堆积如山,她自随心所欲去了。
她的一颗心都在孟子煊身上,而孟子煊却总在一心一意结丹。她撩开帘子看一看,见他脸色好时,便坐在几案旁等他。能和他共处一室,她就觉得够幸福的了。偶尔见他面色不好,她便出手助他一助。她先时说过要请几位高人助他结丹,结果呢,都变成了她亲力亲为。
孟子煊对于她的过分殷勤,其实并不十分受用。每每一睁眼,发现她又在他房里,他都有些无可奈何。旁敲侧击过几次,她总是故作懵懂,他心知多说无益,也就不说了。重又闭上眼,耐着性子调理内息,等灵力恢复了,她也就留他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