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瑶姬揭帘进来,见他衣襟上鲜红一片,再看他神色,眼底淤青,苍白的嘴唇上还沾了些血迹,人摇摇晃晃地直往旁边倒去。
手中药盏一松,人已经蹿到了他边上,伸手点住了他胸前几处要xue ,又渡了些灵力给他,这才见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怎的这般心急,昨日才发了那样凶险的病,今早又来结丹,你不要命了?”瑶姬这次是真的怒了,柳眉倒竖,语调也高了几分,可到底是面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拿不出平日里面对下属的那种威势,看着倒像是妻子在责备不听劝的丈夫。
孟子煊怔愣了片刻,才惊觉自己是躺在了瑶姬怀里。也顾不得胸口疼痛,一个翻身跌出了瑶姬怀抱,三两下滚到墙角,随手抓住寝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一向极重礼仪,似这般慌慌张张,大约还是因为脑子不大清醒的缘故。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今晨起来结丹,不过是一时兴起,因此头也未束,脸也未洗,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方才还因气血逆行,身上燥热,被信手撕开了一些,露出了胸前的一片雪白。
这幅尊容,被自己一向既敬且畏的女君看到了,他自然是要怵的。只是方才未免反应过激了些,他自己想来,也觉有失体统,因此格外不好意思,眼帘也不敢抬,正眼也不敢看她,裹在被子里恭敬行礼,“帝君见笑,孟子煊衣冠不整,惭愧得很。”
第111章
瑶姬乃一国之君,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孟子煊没来之前,她手底下畜养的男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好看的男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稍微漂亮点的玩物罢了。新鲜时,耐着性子哄两天,不新鲜了,扔在一边再也想不起来。即便是美貌如钟无羡,她其实也是不甚青睐的,只不过是为了族群的生存,这才勉强与他定了亲。
不过,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纵容你再如何眼高于顶,也总有个让你愿意附身相就的人。孟子煊,便是瑶姬这辈子逃不出的命中注定。直到现在,她仍能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忽然间就撞进了她心里。
那时, 他刚满一万岁,被无极天尊带去鸣岐山学艺也有千年了吧,教养得如同被雕琢过的美玉, 言谈举止, 便是再古板端正的人, 也挑不出他半点的错来。
白帝见了也喜欢,又恰逢孟子煊生辰,便难得的大摆宴席起来。青丘尚简,非大事不设宴,搞得周边诸国,想巴结也找不着机会。这次好了,白帝大张旗鼓,各国国君自然是卖足了他面子,纷纷协家眷前来祝贺,便是天君寿庆,也不过这般排场罢了。
瑶姬当时也还是个万把岁的姑娘,比孟子煊略大一点,便存了些比较的念头,心道,不就是去了趟鸣岐山么,还能脱胎换骨了不成?也值得白帝这般炫耀!
跟在父王身后,瑶姬一路趾高气扬地踏进了正殿,四下打量,眼里更多了几分不屑,青丘皇宫还真是万年不变的简单朴素,比起妖族圣殿,那可真是差得远了,何以九州诸国,要以青丘为尊!
白帝亲来迎接,与妖族帝君客气寒*暄。瑶姬向白帝行礼,乖乖巧巧唤了一声“孟伯伯”,白帝很高兴,夸她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将来求亲的人,恐怕要踏破了门槛。白帝身后也走上来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一红一白,恭恭敬敬向妖族帝君行礼。
这两人瑶姬都认得,青丘和妖族,比邻而居,哪有不串门子的道理。左边穿红裙的自然便是凤曦,打小就这样,专爱穿红色,打扮得跟个新嫁娘似的。再看她颜色,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几千年不见,脸长开了,竟然这般好看。瑶姬一向以美貌自负,此番与凤曦一比较,倒觉得自己这“三界第一美人”的头衔,岌岌可危了。
右边着白衣的,便是孟子煊。青丘以白衣为吉服,与别国很是不同。瑶姬从前曾有意无意地嘲笑过青丘这个怪异的习俗,觉得喜庆的场合,走来一群穿白衣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人。不过,这一次见到孟子煊,却是大大改观了她对白衣的印象。这么样一个人,也唯有这如云似雪的白衣,方能衬出他飘然出尘的韵致。
她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孟子煊,小时候,他们便见过的。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是一团稚气,看不出美丑来。单觉得孟子煊脸长得白白净净的,身子有些单瘦,性子也不像旁的孩子那般野,是个文静的人。
再见着时,真觉刮目相看。男孩子蹿起个儿来,女孩儿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当年才及她下颚的弟弟,现在足足高出她半个头。
不过,最令她惊艳的,还是他身上那种神韵的变化。时间这把刀,把一些人削减得平平无奇,却也把另一些人雕刻得愈发出类拔萃。大约一个人有了成熟的思想,才真正有了他独一无二的光华。如今的孟子煊,眼眉虽与从前差不多,周身的气韵却已截然不同,像山尖尖上的雪,清冷却不失柔和,淡泊而又显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