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恰如所料,老天君志得意满,攻下青丘,一统三界便指日可待了。
端坐一旁的天后,表面淡然,指甲却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看样子是时候去信给父亲,让凤族起兵,助羡儿一臂之力了。
攻下青丘的大功,绝不能让钟离亭独吞。
孟子煊一路晃回青丘,还未进都城,便被拦下了。
“太子殿下,请恕属下无礼。帝君吩咐,若是太子将那叛臣之女捉拿归案,便请太子回宫复命。若太子是一人回来的,那么就请太子跟属下走一趟吧!”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走了夜闯王宫、杀死诸多护卫的刺客,父王便是想包庇他,也无法向诸位大臣和青丘百姓交代。只将他监/禁起来,大约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即便住的是天牢,他的待遇也不算太差。单独的一间房子,床榻和被褥都算干净,饮食也还可口,每日都有专人给他送来换洗的衣裳。除了行动受限,似乎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样也好,他也的确需要安静一段时间,来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是,一想到凤曦,他的心就躁动不安。她为什么要来撩拨他,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也不知过了多久,值班的卫士请太子用膳,却无论如何也喊不醒他。卫士着了慌,赶紧去报告给上级长官,长官又层层上报,最后,是白帝亲自来了。
孟子煊面向墙壁躺在床上,全身都结了冰。六棱冰片的寒毒,一旦发作,非同小可。白帝心中顿时一阵抽痛,厉声呵斥看守的卫士,“太子发病,为何不早早来报?”
里里外外的人跪了一地,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白帝当然知道,错不在他们,错在他自己,他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一股温暖的灵力注入孟子煊体内,全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奢华的太子寝殿,父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醒来。
“父王”,孟子煊挣扎起身,欲下床行礼。
白帝示意他好好躺着,想帮他掖掖被子,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了。到底是做惯了严父,偶尔想扮演一下慈父的角色,都觉得十分尴尬。
“父王,儿臣有罪,儿臣放走了凤曦。”
白帝摇了摇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只管好好养伤。”说着,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温和,“煊儿,父王最近也在反省,是不是对你太严苛了些。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将来继承帝位,也必然会是位明君。只是,你心太善,这一点,对于做君王的来说,并不算是优点。”
第92章
孟子煊满脸愧色, “父王,儿臣无能,不能为您分忧……”
白帝拍了拍他的手, “罢了罢了,一切皆有命数。煊儿,近日天兵来犯,西北十六城全部沦陷。明天一早,父王便要启程,亲自去往前线。你留下来监国,若是父王遭逢不测,你便登基为帝。这一次,怕是青丘立国以来遇上的最大的劫数了,望你有此造化,能够保全青丘。”
孟子煊大惊失色, “西北十六城全部沦陷,怎么会这么快?”
白帝一向倨傲的脸上此时也显出了几许沧桑,“西北是军队布防重地,也是青丘最重要的一条防线。此次天兵选择从西北攻破,且连下十六城,看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说着又看了看孟子煊,眼里满蕴着慈爱,“煊儿……”
白帝这一句“煊儿”,唤出了满满的父子情深,可是孟子煊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白帝一向不善于表达情感,他本想嘱咐儿子,若是皇城被攻破,不妨忍辱投降,保全自己的性命。孟子煊生性淡泊,不做君王,做个富贵优游的闲散公子,倒也切合他的天性。做父母的,不管到了何种境地,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可是,白帝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别的地方不像自己,但一身傲骨总还是有的。罢了罢了,身在皇室,享禄日久,危难之时,自当与青丘共存亡……
沉默半晌,白帝终是缓缓起身,嘱一句“你好好养伤”,便欲转身离去。白帝身姿伟岸,一袭宽袍愈发衬得他威容赫赫。孟子煊自小便觉得父亲很了不起,可他天性浪漫,只喜风花雪月,父亲的杀伐决断,他学不来,也做不到。
这么多年了,白帝也早摸透了儿子的秉性,望他开疆拓土,怕是终难如愿。但凭他的聪明才智、宽容博爱,做个守成之主,却也绰绰有余。这本也是孟子煊的追求,该当他承担的责任,他无法推脱。只要保得青丘繁荣稳定,将来子孙中有堪担大任着,他再退位让贤,如此也算对祖先、对万民,有个交代了。哎,只是如今三界大乱,青丘能不能渡过眼前难关,尚且难说。自己身为太子,不能上阵杀敌,反倒躺在床上,受人保护,当真无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