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煊拉着她的袖子把她拖走了,“别为难老百姓!”
没人气的集镇,显得格外的冷,穿堂风呼呼地刮着,小月打了个喷嚏,孟子煊拢了拢衣裳。
小月扶着孟子煊就着路边一张破凳子坐下,满心忧虑望着天边落日。天就快黑了,得找个地方住下,还得再雇辆马车,可往哪儿雇呢?这镇上连人都没几个,更遑论店了。
愁死个人了都!
孟子煊拉着她一同坐下,宽慰道:“咱们待会儿再试试,实在没人愿意收留,就去山洞里将就一晚,反正咱俩住山洞,也不是头一回了。”
小月看着孟子煊月白风清、纤尘不染的样子,觉得住山洞,实在太委屈他了。
“小姐姐,小姐姐”,一个稚嫩的、故意压低了嗓音的童声传来。
“谁?”小月四下张望,没见着人影。
“这儿,这儿”,小月循声望去,果见着斜对角一个破窗户里伸出一只小手,在哪儿招啊招。
小能干!
原来小月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这家熟悉的客栈,这家普普通通连个名儿都没有的小客栈,小月已经住过两回了。只是这镇子变化太大,这客栈又破得太厉害,小月方才楞没认出来。
小能干瘦了,也不啃鸡爪了。整个客栈除了他们仨,也再没有别人了。男孩盯着孟子煊看了半天,确定不是上回小姐姐带回来的那个好看的哥哥,心里不禁暗暗赞叹,这小姐姐了不得啊,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好看。小男孩是开客栈的,自然有些见识,知道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只是她的狗呢?算了,这兵荒马乱的,人都养不活,更遑论狗了。
“你爹爹呢?”小月问。
不问也就罢了,一问小男孩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爹爹他,被坏人抓走了。那些北方鞑子来抓壮丁,全镇子的人都给抓走了,男的充军,女人就……就……呜呜呜,老的小的当场杀了,我是被我爹爹藏在了枯井里,鞑子走了后,才顺着井绳爬上来的……”
孟子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小月已经气得暴跳如雷,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这群人是魔鬼吗?”
这一嗓子鞑子倒是没听到,却把小能干吓了个够呛,站在那儿也不哭了,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
孟子煊将他拉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爹爹也希望你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且问你,你将来有什么打算?要继续留在这儿么?你一个孩子,打算以什么谋生?”
这正是小男孩近来最苦恼的事情,家里的存粮就快用完了,今后怎么办?怕碰上鞑子,他也不敢出门,难道要在家里活活饿死么?
一念及此,小男孩又要哭了,然而,想到孟子煊方才那番男子汉的言论,到了眼眶的泪水又被生生憋了回去,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恨恨*道:“我要去投奔韩王的军队,去杀那些可恶的鞑子。”
“韩王?可是韩王李瀚?”孟子煊问。
“正是,现下,京城都被攻破了,皇帝逃到了蜀中,只有韩王的军队还在奋力抵抗鞑子。”
孟子煊幽幽叹气,与李瀚分别不过半年之久,再来时却已是换了人间,“你可知韩王的军队现在何处?”
小男孩点点头,“我曾听过路的鞑子说过,好像是驻扎在三尖岭。”
孟子煊微微一笑,“我们也正要去投奔韩王,你可愿与我们一道?”
小男孩喜笑颜开,一个劲的直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小月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因为当天晚上,她正准备脱衣上床时,忽然听到了一声马鸣。
“你歇着,我去去就来。”小月道。
“我与你一道”,孟子煊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听声音,像是只有一人一马,放心,我有分寸的,是鞑子我才下手。”
不待孟子煊多做挽留,小月已经从窗户窜了出去。
一个落单的鞑子,遇到了一个暴脾气的上仙,只能算他倒霉。
小月钻进了被窝,还在嘻嘻嘻笑个不停。
孟子煊问她到底在笑什么,小月凑进了孟子煊耳边,偷偷说了一句话,孟子煊也笑了。
第二天,小月从集市上找到一个还不算太破的车舆,把昨晚从鞑子手里抢到的马儿套上了,嘚啵嘚啵地奔向三尖岭。
喝醉了的人,晚上最好还是别出来乱晃,否则,被谁从身后一脚踹进了粪坑都不知道。此刻,刚从粪坑里爬出来,全身粘满蛆虫的鞑子,就深有感悟。
孟子煊可以说是相当多才多艺了。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从路边拔的草,大约是方才她躲在草丛里出恭那会儿吧。总之,现在,几片草叶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顷刻间便成了一只栩栩如生,仿佛碰一碰就能腾跃三尺的蚱蜢。